“你做甚么!”
阿泰怒叱一声,倚身将林毓撞到一旁,迎肩受了同时下劈的两掌,眼见节外生枝,沈云珂不欲拖延,收掌飞退,正待要纵身,林毓忽而窜出,指腕一带,点中沈云珂胁下血囊。
左肋血囊乃周身气血汇集之处,这一击并未正正中穴,劲力也不见重,沈云珂却觉五脏齐损,眼前似有血色飞漾,整个人周身一滞,登时就要迎面倒下。
林毓自觉收了分寸,岂料沈云珂连一击都抵挡不住,十多日相处下来,他已约略摸透了沈云珂的心性,最要紧的莫过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纵然有装病之嫌,但若要摔个狗啃泥,想来决计不会心甘情愿。
心念电转间,林毓圈臂一卷,将沈云珂拦胸抱在怀中,屈腿盘坐,一手抵住后颈,小心搁在膝头,另一手提指探向脉关,不片刻脉象探毕,接覆上推宫过穴的手法,掌根轻抵于胸腹之间,送出一股周行的内息。
这一晌间,林毓动作徐缓,眸光专注,似已入定了心神,周遭再无他物。
阿泰牙根碾动,鼻腔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哼,他心想这沈姓骗子黔驴技穷,连故技重施的避忌也不顾及,他家公子纵有一副好脾性,却也不是随随就能糊弄的冤大头,有过此前动手的一遭,多半不会相信这骗子的鬼话……如此思忖了一阵,略略安了安心,但左思右想,总是阵阵地窝火,愤懑难消。
过了近两个时辰,沈云珂悠悠转醒,甫一睁眼,听见下腹咕噜噜地直响,正觉赧然,又听得“噗嗤”一笑,阿明自头顶倒挂下来,戏谑道:“师父不是有盖世的吐纳功法么?怎的连辟谷之术都没练到家?”
沈云珂呆坐了半晌,好容易回过神来,一时也顾不上还嘴,伸手在袖袋中摸了摸,很快发觉空空如也,惊怒之下,即刻就要起身,正这时,林毓笑盈盈地缓步迎来。
沈云珂看得讶然,这原是他出手暗算惹下的麻烦,合该到了撕破脸的时候,林毓却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到底是不甚在意,还是笃定要清算?
林毓走近两步,似是不觉沈云珂沉郁的脸色,兀自朗然道:“师父现下可大好了?”
“难不成……这样就掀篇了?”沈云珂暗觉古怪,续着此前的口吻道:“暂且无碍,你小儿一片孝心,为师自会放在心上,不日便授你师门的上乘功法。”
“师父既想传授,总也得调养好身子,方能心平气和,不好端端的为难徒儿。”
听得讥诮的意味,沈云珂稍有放松的心绪一刹那收紧,阿泰捧着十里外寻来的面饼,此时正跑得不迭,远远望见沈云珂冷肃的模样,心火“蹭”地一窜,只恨不能口吐烈焰,将那不识好歹之人烧成炭石。
“公子,这张裹了芝麻的,就着酱萝卜吃。”
阿泰卷了纸包,一瞬不停地递给林毓,空出一只手来,忙又招呼阿明跳树,阿明闻声觑了一眼,嫌弃地一撇嘴,懒懒散散顺下树来,接过阿泰递来的粗粮大饼,看了又看,迟迟不愿下嘴。
怀中还剩下两个纸包,阿泰心内踌躇,又见沈云珂神色慵懒,没有要来讨拿的意思,迟疑之下,视线来回飘移,不自觉看向林毓。
此前尽管心有不快,临到饼摊旁边,仍是顾忌林毓对沈云珂的看重,是以多舍了三文,多买了一张芝麻烧饼,真正要递出去的时候,方才发觉此举有讨好之意,心内一瞬生了抵触,面色当即转冷。
沈云珂恍若未觉,与阿泰各执一边,互相避开视线,林毓心觉有异,将手中的烧饼递到沈云珂眼前,温言道:“师父先用。”
林毓不问事由,先给自己找了台阶下,阿泰起了悔意,思索不出如何作解,沈云珂却在这时起了身,面色凝重,语声诚恳地道:“我有一事,要与诸位详说。”
阿泰怔怔地打量过去,只见那一面超逸的姿容上,再寻不出丝毫的傲慢与轻谑,正诧异间,耳侧传来林毓的声音:“沈兄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