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风墙角力不多时,沈云青忽感脊肋一暖,知是沈云澜抵送了内力,心下愧意尤重,怎奈劲风裹住了唇齿,略一张嘴,霎时灌满了风息,慌忙聚力于丹田,强行将气流逼出,方才解了窘迫。
等了数息,风势稍见缓和,沈云青猛汲一气,甫解胸闷之感,连又抽手,勉力去探沈云澜的脉门。
有沈云青护在身前,替沈云澜掩住了大半的风力,发觉沈云青伸手过来,忙低声道:“我无事,六哥别分心!”
话音将落,风劲忽止,沈云澜不及撤力,半身一倾,霎时就要跌倒,臂弯处蓦然一紧,忙不迭借力稳住身形。
沉吟半晌,沈云青忧虑更甚,“此去凶险,你身子太弱,万一有个好歹,实在——”
“拖累了六哥,实是云澜的疏忽。”说毕自责之言,沈云澜话音一转,反问道:“云澜虽不成器,与众师兄同沐风雨,几时喊过苦累?”
至此,沈云青始觉沈云澜性子坚韧,远非他从前以为的那般软弱,怅然之际,懊恼更甚,却还不及劝阻,沈云澜径自动身,片刻已远出近一丈。
沈云青慌忙拔足,跌跌撞撞赶了数步,好容易循至跟前,正欲致歉,却听得沈云澜道:“云澜非是忘恩负义之人,怎会不晓得师哥的用心?如今情势险急,我随行同去,哪怕帮不上忙,多少添个照应,六哥若是不乐意,且留在这儿,缓上一时半刻,待云澜走远再动身不迟。”
若非沈云澜的调理,沈云青能否撑到此刻还难说,听得此言,颇觉赧然,讪讪应道:“纵教我说,也说你不过,你既已打定了主意,那便由你,大不了同生共死,也不枉来这一遭。”
单看长相,沈云青合该是一众人中最凶厉的,只听此时的语气,颇令人觉得委屈,沈云澜忍俊不禁,暗笑了一阵才道:“六哥可还记得碰上三哥时的情形?”
沈云青愧意未消,听得沈云澜有疑,郑重思索了半晌,少见地权衡了措辞,短短数言,交代得甚是简明,沈云澜接上话音,沉声道:“原是这般,那位林公子教养非凡,武功也深藏不露,三哥同他一道,便是遇上了难处,他定也有法子搭救,想来不会太凶险。”
沈云青冷哼一声,忿然啐道:“这一个个的,充其量不过一面之交,怎都捧他说好话?”
听得突如其来的埋怨,沈云澜很是不明所以,疑道:“林公子有何过失,怎惹得六哥这般不待见?”
值此之际,尽管看不到沈云青的神色,沈云澜也能觉出沈云青周身散发的冷意,正感忧心,沈云青蓦然开口道:“那厮倘若是个果勇的,该出手时果断干脆,不扯无用的废话,我也不至于看他不惯,指望他能保三哥无恙,还不如把阿梓找来,只比跑腿,那厮恐怕还敌不过。”
沈云澜忍得不耐,咯咯轻笑了几声,忽觉气流有变,当即举指在前,轻声朝沈云青一嘘,沈云青甫一闻声,立时敛息不动。
二人抵靠在洞壁一端,默然良久,始终不觉有人走来,沈云澜等得不及,悄声对沈云青道:“六哥……要不……你先去前面看看?”
沈云澜没说自己要去,沈云青略感安心,随即依言照做,缓步上前,两人各自屏息,甬道之中,一时间阒寂非常。
直等触了壁,沈云青才转向另一侧,探手试去,竟越探越远,诧异之下,再顾不得小心,朗声便道:“老八,这地方古怪得紧,你快过来。”
沈云澜快步迎到跟前,循着沈云青的指令,右手朝一侧探出,半晌探不到实处,心想两人相距甚近,纵然出了岔子,沈云青也能及时补救,心念稍定,拔步便迎,谁想脚下一片虚空,将将迈出一步,业已踩在空处,失足朝前栽去。
听得衣袂翻动的响声,沈云青忙不迭蹲身,抽手去够人,来回捞了几下,没捞到一片衣角,惊骇之际,提足往身前探去,片刻也不犹疑,当即纵身而下。
“老八,老八!”
下坠所用的时间,恍惚中漫长无比,沈云青焦灼难忍,不住地呼唤,胸膛微迎了迎,险令身形倒置,怔然间,忙从一侧的石壁上借力,坠速将缓,霎时足底一阵闷痛,震麻之感一径传至上身,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嘶。
即是这般,幸在沈云青常年修习锻身之法,筋骨远异于常人坚韧,虽然闷痛未解,并无一处骨裂筋断,疾喘了几息,屏住心绪,再一次朗声高喊:“老八——”
一声喝毕,四面俱有回音传来,交相错杂,沈云青提耳听了一晌,颇觉悚然,茫茫然趟出一步,落足时踢撞到实处,霎时铮然一响,金鸣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