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元贺思特意为他熬的菜粥,不管是为了身体还是为了对方的好意,他现在都应该把它喝光。但谷穆捏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却觉得全无胃口。
他的脑子里还在回想之前的那个梦,想着他一直以来都竭力隐藏的那个秘密。
他喜欢男人,是个同性恋。
这还是他在16岁,偷偷摸摸跟朋友们一起看小片子的时候发现的——比起受朋友们瞩目的女主角,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流连在男主角那隆起的肌肉上;朋友们大呼小叫的争当葫芦娃,唯有他不动如钟地坐在原地,完全没有站起来的冲动。
在这网络发达的现代社会,不需要人指点,他就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这种反应意味着什么。
——是恶心、鄙夷、痛骂还有冷嘲热讽。
不是没有人给予过包容和接纳,但即便如此,他向陌生人的每一次坦诚和暴露仍旧宛如豪赌。
赢固然一切如常,可每次输掉,却永远都是满盘皆输。
他不敢赌,也不想去赌。
“都怪菠菜。”
胡说八道,才让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中溅起了些许凌乱水花。
明明他的人生早就已经计划好了:既不打算骗女人结婚,也不想去找什么男人。他只需要一台能够码字、能够联网的笔记本电脑,就能一个人静静地度过一辈子。
在粥碗里无意识搅动的勺子磕到了碗壁,发出“当”的清脆响声,唤回了他的神思。
谷穆吐出一口气,感觉心中的烦躁和昏暗的天色一起掐住了他的喉咙,闷得人都喘不上气。
他把粥碗重新放回床头柜,穿上鞋子走出了他的房间。
二楼的走廊上很安静。
正好,他现在也不太想遇见其他人,只想独自去院子呼吸下新鲜空气,让夜风吹吹他的脑子。
吹凉了,冷静了,第二天面对其他人,又能保持住一如往常的态度……
“谷穆,你醒了?”
他刚走到楼梯口,元贺思正好从厨房出来,转身间和他对上视线,微愣一瞬便亲切地关心道。
完全没料到能和对方碰个正着,谷穆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抓住了身后的楼梯扶手。
“你的烧退了吗?”
元贺思正伸手过来,试图去摸他的额头探探温度,见了他的反应后也是动作一顿。
“对不起。”元贺思收回手,收敛了笑容沉声道。
谷穆定了定神,目光茫然,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跟他道起歉来。
“你应该是害怕了吧?原本这次带你出去是希望能保护你的,却没想到反而让你遇上了危险。”
“我……”
“虽然我知道遇到这种事情后,会害怕我们这种非人的存在很正常……但是我还是想让你不要害怕……
“白花花还有加尔威都很喜欢你,你这次的意外他们非常的自责,现在没有过来探望你是因为他们害怕你生气。刘单也一样,虽然他才刚刚回来,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态度和平常人并不一样……”
谷穆越听他说话越张大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究竟误会了什么。他想要解释,但听着元贺思略有急切和不安的一长串话语,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元贺思问。
“你……怎么看我?”
“我当然也希望你留下来。”
“只有……”只有这样吗?
谷穆张开嘴,又闭上。他下意识地想要逼问一个更确切的回答,但立刻醒悟过来他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唐突。
“你想要说什么?”元贺思问。
“没什么……”
谷穆缓缓摇了摇头,他的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他之前做过的那场梦。
【想要隐瞒的话,你就要学会更好的掩饰自己才行。】
梦中菠菜的话语仍萦绕在耳畔,谷穆恍惚了一下,回过神冷静地解释:“我没有害怕你们,我其实很感谢,感谢当时你救了我。”
他垂下眼帘:“我方才只是刚起床,身体还有点虚所以踉跄了一下而已。”
元贺思在打量他,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过了片刻,他侧了侧身,让出去往院子的路,然后微笑地邀请道:“那要一起去院子里乘凉吗?我正好在做准备。”
准备?
听到元贺思这么说,谷穆抬头张望前院,才看到院子里摆了一副藤制的桌椅,腾桌上错落有致的摆着各种瓷具,藤椅则正对着院子中央。
原本就想去院子乘凉的谷穆心动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