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湛笑着拿了一块梅花枣泥糕咬了一口，“这枣泥和红豆混得极是匀称，想必是金仪姑姑的手艺。”
金仪姑姑的笑意慈祥温和，全没了素日里的阴沉刻板，“亏殿下还记得，老奴没什么其他本事，也就能做这一两口吃的。”
温湛道：“金仪姑姑可不要妄自菲薄，这些年母后身边可全凭了姑姑照看。”
皇后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道：“太医的药可有随身带着，这可离身不得。”
温湛的面容清逸，“母后放心，儿臣随身带着呢，即使儿臣不记得，每日顺子也都要提醒儿臣一遍。”
“这就好。”
温瑜默默端过宫婢手中的茶水呷了一口，垂下的眸光轻轻带了温湛一眼，少年俊逸的面容白皙，却如覆了一层薄薄的宣纸透着一丝孱弱苍白。
天下皆知太子体弱才会出宫养病这些年，是娘胎里有不足。只是连皇帝都不知道的秘密是，太子体弱是因为患有先天的心疾。
宫闱倾轧，朝堂斗争几多龌龊不堪，就是因为怕温湛受不了这些，皇后才将他送出去远远避开这些。
温瑜的唇角几不可见地溢出了一丝冷嘲，将茶盏放回托盘之上，挥了挥手示意宫婢退下。
桌角的檀香袅袅生烟，双耳瓶中一束新折的桃花夭夭，掩映着墙上的松竹玉石挂屏。
皇后与温湛相对而坐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着殿门进来一个小宫婢遥遥对着皇后行了一礼。
皇后的眸光微暗，终是拍了拍温湛的手背收了话头，道：“你刚回来，还未好好见过你的父皇，与他说说你这几年在外头的所见所学，这便去玉熙宫中给你父皇请安吧。”
“是，儿臣这就过去。”
温瑜见状，垂首行礼，“那儿臣也告退了。”
“去吧。”
天依旧很蓝，没有一丝云彩。
出了坤宁宫，告别温湛目送了他往玉熙宫去，温瑜浅勾的唇角僵硬落下，回头坐上了候在一旁的辇轿。
“太子殿下初回宫中，公主可要同其余各宫一样往东宫送些东西？”归雁问道。
温瑜整个人靠在软垫之上，大病初愈之后的身子终是禁不住一早的折腾，在坤宁宫中站得腿脚发软，“本宫与太子乃是同胞兄妹，与旁人一样未免见外，不必多此一举。”
温湛心性淡泊，又心地善良，素来最重亲情情义。这么着，她便给他他的亲情情义。
归雁闭了口，一时无言径直往迎紫宫走去，转过御花园角的时候，温瑜远远瞧见一顶雕凤嵌金的辇轿从另一头过去。
温悦。
“永福这是要做什么去？还用的温虹的辇轿。”
虽说金枝玉叶都有配辇轿的资格，但真日日消受得起只有她和温虹。
歌扇回头看了一眼，道：“看方向是出宫的路，许是二公主又叫了四公主出宫往皇觉寺祈福。”
皇觉寺，祈福？温瑜凉凉笑了一声，温虹何时变得这样有心了？寺中寂静幽僻，倒是密会偷人干些见不得人事情的好地方，拉着温悦去掩人耳目。
“咳咳。”几声低咳抑不住地溢出口中，温瑜幽幽眸底一片冰冷嘲讽。
走过御花园，再走过一条长长的宫道，辇轿不急不缓抬着温瑜在迎紫宫门前落下，宫门大开，温瑜扶了归雁的手下轿，朝宫内走去。
“太子送来的那一盒酥糖呢？”温瑜问道。
归雁道：“太子殿下送来的东西，应该直接送进了殿内。”
温瑜抬眼远远看着近在眼前的殿门，在坤宁宫中冷硬了近一个时辰的心缓缓融化开来。
歌扇迁莺快走了几步上前去打殿门的帘子，还未伸手，殿门的帘子一掀，两个宫婢慌慌张张地从里头跑了出来，险些与歌扇迁莺撞个正着。
歌扇皱了皱眉，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两个宫婢尚未开口，抬眼瞧见温瑜，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磕头道：“请公主恕罪。”
有不好的预感划过心间，温瑜的眉目微沉，大步快走了几步挥手打了帘子入殿。
杏黄色的纱帘轻扬，窗外的光线穿过金器宝石照应了一室金碧辉煌，透过微光闪烁的水晶珠帘，嵌贝钿的八仙桌下一片狼藉，剔菜花卉的红色漆盒翻落在地，内盛的酥糖碎落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