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阑珊身后,飞雪立在窗户旁,一边看着言哥儿端儿等,一边也听着这边的动静。
半晌,温益卿才道:“我不怪你的。”
阑珊的双眸微睁。
温益卿道:“的确我曾经恨过你,恨你为什么选他,但是……自打在湄县你那么劝我,我已经放下了。”
阑珊有些欣慰,又有些动容:“我、我只想你好。”
温益卿点头:“你这个人,最是心软,我岂能不知?嗯……认祖归宗,你若愿意自然无妨,但也要看阿沅的意思。”
“这么说你也是答应的?”阑珊问。
温益卿端起面前的一杯茶,挑唇轻笑:“你跟安王妃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么能不领这情?”
两人说话的功夫,鸣瑟立在栏杆前,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
心里感慨着幸亏赵世禛不在,不然的话,只是听了这句话,只怕就要拧出醋汁来了。
正思忖着,却见长街上有一道身影,极为快速地越过人群,竟是向着此处奔来。
慈幼局。
今日是七夕,加上王院长之死早就结案了,慈幼局也是一番太平无事的安闲景象。
只是因为太子妃赐物的事情,引得京内的许多贵妇人也纷纷效仿,众人忙乱了几日,总算能够借着七夕的机会好好休息一番,一时间到处都是闲散说笑的声响。
正是戌时最热闹的时候,有道人影翻墙而入。
这人恍若鬼魅,沿着回廊往前而行,刻意地避着人。
他所走的路就跟徐勇当日引的路一模一样,只到了那分岔口的时候,却向着姚升去探的正前方急奔而去!
行了片刻便过了座小石板桥,桥下有潺潺流水,原来旁边是个湖泊,湖泊不大,湖水也并不怎么深,顶多及腰而已。
过了石桥后再几步,就是教习跟王院长的寝处,这人却并不往前,反而到了绕到湖边上,且走且打量,终于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
他单膝跪地,抬手往下面捞去!
手臂没入了湖水之中,试了几次,却找不到什么。
耳畔听到哗哗水声,这人有些着急,越发伏底了身子,竭力探臂又找了会儿,终于握住了一样东西,他心中大喜,忙将那东西捞了上来。
他抱着那东西,如释重负,又忙抖开了翻找,但找了半晌,却并无所获。
正在疑惑的时候,却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道:“公子在找什么?”
那人大惊!猛然转身!
身后突然间多了几道人影,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人愣了愣后,本能地拔腿欲逃,谁知来路上也闪出几道影子来。
此刻有人点起了灯笼,灯光之下,照出了姚升的脸,仍是那种狐狸般精明的笑,但眼神却是极冷的。
而给他冰冷的眼神盯着的那人,容貌清俊,赫然正是王昊王公子!
王昊的怀中抱着一包湿淋淋的东西,像是一件衣物。
大理寺的差官带了王公子来到内堂。
在最初的惊魂之后,王昊飞快镇定下来,竟问道:“姚大人等各位在此有何公干吗?”
姚升看着他强作无事的表情,其实倒也有几分佩服他的应变:“当然有公干,这个就叫守株待兔。”
王昊诧异道:“这是何意,我却不明白。”
姚升问:“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不如请王公子先告诉我,公子从湖里捞出来的是什么?你半夜三更跑进了慈幼局,又费心到小湖边捞起这东西,又是为什么?”
那件衣物泡在水中多日,上头的污渍几乎都给冲刷干净了,但仍不免还有些残存,正是之前姚升吩咐去找的那件血衣。
王昊眼神微变,终于道:“这个么……其实是这样的。”
他笑了笑,道:“我因听说杀死了王院长的真凶伏法了,凶器也都找到了,可却少一件血衣,我从徐兄口中得知,太子妃娘娘亲临的时候曾叫他带着重走了一遍,我便推想太子妃是不是怀疑真凶是打这条路上来的,徐勇又是一心想破案,我很想要帮忙,便大着胆子揣测这血衣会不会也在这路上,而这路上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我才在这里找的,没想到果然找到了,本想拿去给小侯爷邀功的,想不到反而让姚大人误会了。”
姚升开始真心佩服王公子了,这巧舌如簧临时机变的本事倒是出色,虽然是现编的,却合情合理。
他又暗恨徐勇居然把这些事情也告诉了出去。
“哦?”姚升笑道,“那怎么会这么巧,王公子一找就找到了呢?”
王昊顺势道:“我也没想到,这大概就是巧合、运气好吧。”
王公子似乎笃定了只要自己咬紧牙关,姚升就奈何不了他,毕竟他先前没找到他要找的那件关键东西。
姚升却依旧笑意不变:“差点儿我就相信了公子所说了,如果……没有这东西的话。”
他说着,便把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轻轻张手。
在姚升手心中吊着一块玉坠子,摇摇晃晃,晶莹剔透:“王公子是在找这个东西吧?”
王昊脸色大变,紧闭双唇。
他之所以不惜冒险潜入慈幼局,自然不会是为了徐勇找什么血衣,而正是为了此物。
因为他知道,一旦此物给人发现,立刻就会怀疑到他身上。
果然姚升道:“王公子怎么不说了?巧的很,这个东西也是我从那个血衣上找到的,只是比你快一步,找到之后才把血衣裹了石头放回原处……就等着公子你现身呢。”
王昊脸色灰白。
原来阑珊当初说将真凶伏法的消息公之于众的时候,姚升很快就会意了。
他毕竟是大理寺中经验丰富的好手,立刻就明白阑珊不是真的要结案的意思,而是顺势而为,想要引蛇出洞。
于是他营造出大理寺的人已经从慈幼局撤了的假相,加上太子妃捐钱、贵妇们效仿等,果然歌舞升平的让王昊以为风头已经过了。
姚升道:“这块玉佩,是公子你家传之物吧,不必否认,毕竟这种假话一戳便破。”
王昊盯着那玉佩,并未否认。
姚升胜券在握,笑道:“王公子还有什么话说?”
王昊的嘴角微微抽搐,然后他说道:“就算这个是我家传的玉佩,我也、不知道它竟会在此处,也许是那天晚上不知掉在哪里,却给那凶手捡了去……也是有的!”
姚升很诧异: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死咬不放。
王昊定神,冷笑道:“何况,徐勇也说过了,那天晚上,我们本是在一块儿的,从不曾离开!我又怎么可能化身分影的前去杀人?”
姚升没有回答,因为他听见了脚步声。
他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而王昊话音刚落,外间有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说道:“公子说的很对,也正因小侯爷的证词斩钉截铁,才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想错了,直到姚大人发现了那件藏在湖底的血衣,然后我又让徐勇重走了一遍,才弄清楚了你们用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