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原本计划在护国?寺住个三五天的,往年也?都会小住这些时?日。
先是出了乔榛与死在护国?寺这一档子事,现在乔家的人都快焊在护国?寺不走了,一面要护国?寺和刑部交出人来,一面又要在护国?寺做九九四十七天道场,这还能清净得了?
进入仲夏之后?,就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了。护国?寺因满树的后?山带来阴凉,又是佛祖眼皮子底下,因那点清净而带来的清凉就这么被乔家给一轰而散了。
老太太最怕吵吵闹闹,乔家在谢家眼里虽然不起眼,但人家那是死了传宗接代的人。乔春煊妻妾成群,满地的藤蔓上花儿开得不少,但结的果就这么一个。若是指望乔春煊能够再老树上结个青瓜出来,乔家自己人都不信。
乔家以后?的香火难继,老太太不耐烦,就只能自己走路。
要是以往,老太太前?脚离开,司灵霄后?脚就得回去。这一次,也?不知道司灵霄和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居然同意司灵霄跟着回谢家。
谢宝瓒也?是回去当天才?得知这个消息,她?吃了一惊。司灵霄的那点心思,知道的人不多。也?正因此,老太太才?一直不待见她?。
谢宝瓒依然坐了老太太的车,和来时?的时?候一样,但她?心里搁了事,宽大?的车厢里的气氛就有些不一样了。
冰釜冒着凉气,老太太将一块毯子搭在了谢宝瓒贪凉的腿上,“女孩儿家的,别贪这点凉气,真要等凉气入了身,以后?要拔出来就难了。”
“不是还有祖母吗?”谢宝瓒懒懒地,闭着眼睛,虽然盖上有点热,她?也?没有蹬,就这么忍着,总觉得从老太太身上得来的这些年的慈爱,都是偷来的。
而她?,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偷。她?偷了谢家这么多年的宠爱,结果还在怀疑这份宠爱背后?的企图。她?勉强让自己收起了之前?那习以为常的多思多虑,闭上了眼睛。
卢氏亲自领了人在二门门口迎接,钱氏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瞧着脸色苍白,但依然强撑着来门口迎接,扶她?的人不是谢宝喜而是丫鬟。
“老太太!”卢氏先一手扶着老太太下来,另一只手接过了谢宝瓒的手,“宝儿,可算是回来了!”
她?笑眯眯的,谢宝瓒所?有的对母亲的感?受都是从卢氏身上得到?的。她?这两天想了不少,原以为和卢氏之间无论如何都会有些隔阂,可是看到?卢氏的一瞬间,她?的心就软了。
卢氏将那个稳婆先一脚接走了。这个消息,谢宝喜不一定查得到?,对谢宝瓒来说,这是不值一提的事。如果愿意,她?甚至可以查到?上一顿皇帝吃了什么?
谢宝喜袖手站在旁边,既没有上前?来扶老太太一把,也?没有和谢宝瓒说一两句增进感?情的话?,她?就像是这一群人中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冷然地看着谢宝瓒等人和钱氏。
“你这孩子,还不快上前?去行礼。”钱氏推了她?一把,谢宝喜被推得上前?了一步,“见过祖母,大?姐姐好!”
谢宝喜就跟在做一件例行公事的事,没有带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老太太纵然有些累了,也?还是注意到?了,上下打量了一遍谢宝喜,“喜姐儿这些天服侍你母亲累了吧?”
谢宝喜一僵,她?忍着心中的愤愤不平,眼见司灵霄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她?顿时?就忍不住了心头?这口气,“自是没有大?姐姐服侍老太太累,就不知是大?姐姐在服侍老太太呢,还是老太太在伺候大?姐姐,横竖我是没有大?姐姐这福气的。”
老太太和一干人都愣住了,谁都不曾想到?,谢宝喜居然敢在老太太跟前?不敬,她?是疯了吗?
钱氏的嘴巴张得很大?,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了。纵然卢氏见多识广,这辈子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大?场面,还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有自家的小辈在老太太跟前?不敬,敢给老太太下脸。
“女不教母之过,还不给我掌嘴!”老太太是气狠了,不问青红皂白,指着钱氏,当即就有嬷嬷上来,照着钱氏一张惨白的脸狠狠地掴了下去。
左右一边一巴掌,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犹如在心头?震荡。
谢宝瓒不由自主地就抓紧了卢氏的手,卢氏另外一只手过来,抚摸上谢宝瓒,舒缓了一下她?紧张的情绪,又拍拍她?,方才?松开。
“老太太,小辈们不懂事,也?是无心之过。弟妹平日里在老太太跟前?一向孝顺……”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你何时?看到?宝儿忤逆过?哼,从小儿心思就不纯,我原想着长?大?了,也?该懂事了,眼看就要嫁到?皇家去了,照这么下去,将来不是给谢家光耀门楣,而是给谢家带来灾祸。”
老太太虽然气难消,但也?没有再让人掌掴钱氏了。倒是谢宝喜,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钱氏涕泪横流,两边原本就苍白的脸上各五个粗又红的印子,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