兕子只饮过?乳酒,辛原不产谷米,拿粮食酿酒太奢侈了,历代辛子如非招待贵客需要否则都是饮乳酒,也提倡国中饮乳酒。
兕子的姑母在位时甚至颁布过?禁止用粮食酿酒,只允许饮乳酒的王令,虽然人已经死了,但这项王令一直被延续着,到了兕子时也没改。
乳酒在辛原更多的还是做为充饥的食物,做为酒还是次要的,不过?做为酒倒是有个优点,一点都不烈,将人族的酒类根据烈度弄个排名的话,乳酒哪怕不是垫底也不会?和垫底太疏远。
常年饮用乳酒,兕子一直都觉得自己的酒量很不错,饮米酒时便没注意,然后....没然后了。
在床上醒来时第一反应是先抓住了弩,手指扣在扳机上再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是自己住的房间。
“醒了,要不要来点醒酒汤?”屋里伏案默写典籍的青婧问。
兕子疑惑的问:“你怎么在这?”
“你喝醉了,意识不清。”青婧很无?奈的道。“怕你在意识不清时出事,我?只能守着你。”
哪怕对兕子的遭遇不清楚,只看兕子醒来时的一系列反应也不难想象这位年少的国君日子过?得有多悲剧。
不守着不行,平时还好,哪怕是睡觉都睁着一只眼,无?惧危险,但这次是真喝多了。
思及此,青婧颇为佩服的道:“你饮的量撑死一爵。”
真一爵倒。
兕子难以置信。“我?的酒量一向很好。”
“你以前饮的都是什么酒?”
“乳酒。”
“据我所知,乳酒的主要作用是充饥的食物和干净的饮品,做为酒,非常的淡,根本不醉人。”青婧道。“粮食酒普遍比较烈,水里掺酒的劣酒例外。”
兕子揉着额头哦了声。
青婧建议:“你该多练练。”
兕子摇头。“我?以后不会?再饮超过?一爵的酒,不,我?以后只饮乳酒。”
青婧道:“你以后滴酒不沾不是更好?”
兕子道:“我?也想,但你不是说水里一般都有寄生虫吗?饮酒比较安全。”
“有寄生虫的只是生水,煮沸了的熟水是干净的。”青婧道。“高温足以杀死所有的寄生虫。”
兕子闻言道:“那我以后只饮熟水。”
饮乳酒也是有危险的,里面若是掺了什么特别调料不一定能区别出来,但什么都没加的熟水里有没有掺什么却是一目了然的。
青婧:“....”兕子你日常生活究竟是过得何等精彩绝伦?
感觉哪怕是葛天侯这个私生子上位的特殊例子的生活也不会?比兕子更精彩了,至少葛天侯和井稚同床共枕时都睡得很安心——仅限于没闹掰的时候,闹掰的时候还睡一张床就想不开?了。
井稚的武力太强大,若她都挡不住,那葛天侯自己更扛不住,也没必要挣扎什么了。
不和井稚睡一张床时,葛天侯的生活....好吧,做为千年来第一个上位的私生子,狠狠捅了礼治一刀的葛天侯日常只会比兕子更精彩。
青婧拍飞脑子里的思绪,许是差点死掉的缘故,这些?日子总是会想起故人。“侠秀在门外等你。”
“这么快就把办完了事,可以啊。”兕子抓起狼裘穿在身上去开门。
侠秀果然在门口等着,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少女,脑袋被白布层层包扎。
将人带进了屋里,屋里没仆人,指使青婧是想不开?,兕子自己动手给两个人倒了米酒,自己则是用起了案上的清粥,一边吃一边听侠秀汇报工作。
买识字的世奴并不难,这段时间被清算的贵族实在是太多了,加上侠秀终究是辛鹿的人,自然不会?认认真真的一个个的挑,而是一口气买了符合基本要求——识字识数——的世奴,因而整个过?程都没超过?两天。
兕子也没指望侠秀认认真真给自己给挑人,因而问:“那些奴隶的亲人也买下了?”
“依您的令,都买下了。”侠秀回答。
“买下了就行,先安置在阿母的别院里,那里地方大,等归国时再带上,对了,这段时间找几个人去教他们辛国的方言。”兕子道。
侠秀欲言又止。
兕子配合的问:“还有事?”
侠秀看了看身边带来的少女,介绍道:“此人乃东门虞,不知辛子可有听闻?”
兕子想了想,有点印象。
不论是东门还是虞,前者是穷桑国数百年前的一位国君的庶子繁衍出来的公族旁支,后者是东门氏的神童,才华横溢,容貌倾城,是桑林无?数贵族公子的梦中情人,前途不可限量....曾经是如此,如今的话,东门氏站错了队,正在被清算瓜分的名单里。
东门氏的族长及时跑掉了,但他跑得超快,除了自己什么都没带,包括妻儿,更别说虞这个犹子了,留下了整个东门氏族承担站错队的后果。
不是所有站错队的势力都要清算,真那么干的话穷桑国一大半的氏族都要倒霉,新君屁股还没坐热就得下台。
新君清算的要么就是过节太大的,要么就是影响没那么大但钱多的。
东门两者兼备,过?节很大,并且很肥。
东门和新君有怎样的过?节不得而知,不过?穷桑午记仇小气倒是可以确定了。
贵族之所以为贵族,靠的可不仅仅是血统和优渥的教育资源,还有特权。
大罪可减为小罪,小罪可免。
一句话,只要不是叛国罪,不管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大概率不会?死。即便是叛国罪,只要权势地位足够高,也还是不会?死,甚至反过来以叛国罪把国君给砍了的权臣历史上都一抓一大把。
国君之位这种争斗中站错了队惨遭清算,其实也不是一定会?被杀,也可能会留一滴骨血以承嗣,而被杀的也往往会?有一个体面的死法。
这也是约定俗成?的传统。
刑不上大夫,要处死贵族,一般都是让贵族体面的自刎或饮药,反正处处都要和氓庶的待遇区分开?来。
新君对东门氏做了最恶劣的惩罚。
已加冠的族人全数斩首,为及冠的充为奴隶。
沦为奴隶,再没比这更让折辱一个贵族的做法了,东门氏族人中不甘受辱自尽的一大把。
兕子奇道:“我?给你的钱应该买不下她吧。”
她给侠秀的钱堪堪买下一千名识字识数的普通奴隶,虞这种....她给的钱连零头都不够。
侠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反倒是虞道:“美人很贵,但容颜尽毁的美人却是廉价的。”
兕子瞅了瞅虞的脑袋。“你该不会?当着侠秀的面自戕的吧?你对自己可真下得去手。”
虞道:“无?才得靠脸吃饭,我?既有才,脸便不是最重要的了,必要时自是可以舍弃的。”
说得很有道理,兕子反驳不了,也不准备反驳。“但为何是我?”
虞想了想,还是同兕子说了说自己的处境。
落井下石是人的劣根性。
曾经高高在上的神女一夕沦落泥沼,想要落井下石的太多了。尤其是她曾是东门氏最出色的子弟,以及东门氏年轻一代的门面工程负责人,为了东门氏的门面不免与别的贵族门面负责人切磋,最终的结果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桑林这一代年轻贵族中虞一枝独秀。
一枝独秀的背后是虞自己都记不清的....虞自己不认为那是结仇,她是光明正大击败别人的,不过?在别人看来那是仇,所以姑且算是仇家。
东门氏如日中天时自然没什么,虞高得让人只能仰望,哪怕千人恨,也没人能将虞如何,但如今虞是奴隶....
不少人已经为虞准备好了用处。
美人盂。
厕人。
就等着拍卖时将虞买到手就用上。
兕子不解:“美人盂是什么?厕人又是什么?”
感觉肯定不会?是字面理解。
虞看着兕子稚嫩的矜贵脸庞,不由得犹豫了片刻,见兕子坚持,还是解释了下。
美人盂,顾名思义,以美人为痰盂,不是美人捧着痰盂,而是美人本身就是痰盂,痰吐到美人的嘴里。
厕人,这年头氓庶解手后都是用厕筹刮菊花,但贵族肯定不这么搞,木片厕筹刮菊花可不好受,都是用的布帛,不过?,也有觉得布帛也不够舒服,便用人当或厕筹,让厕人用舌头将菊花舔干净。
虞解释清楚时兕子看着手里的清粥,明明还没吃饱,却已然胃口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