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也那天?拍一场跳下水救人的戏,来来回回泡了七八遍,回去就感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庆的冬天?格外湿冷,这次感冒之后反复了好?几遍,还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迟也时常台词说得?好?好?的就突然开始咳嗽,不得?不打断拍摄。去医院查,说肺没问题,就是受寒,要慢慢养,不能?劳累。可?是拍戏哪有不累的。迟也一直不好?,心里也着急,一急就吃不下饭,起了一嘴燎泡。本?来肠胃就不好?,一不规律吃饭,更?是雪上加霜,整天?都病恹恹的。
喻闻若着急,来探了两次班,都让人拍到了。网上又开始传他俩的事儿,论坛、微博,到处都是信誓旦旦的“业内”在爆料。迟也后援会的管理甚至直接问了小可?这是不是真的。小可?把话讲得?滴水不漏,什么也没承认,什么也没否认,截图下来也都是一些空泛的漂亮话。
到了这个份上,迟也的这几个“大粉”其实心里也都有数了。但不知道是出于对?迟也的爱,还是出于在习惯了在网上一呼百应的话语权,总之她们一致选择了三缄其口。自己运作了一套话术,全盘否认恋情,连哄带骗地把小粉丝们的情绪都稳住了。上热搜以后,迟也这边压根没理睬,粉丝们照旧上去控场,勉强没有闹大。
不过喻闻若是不能?再来探班了。本?来定好?了十一月要参加春燕基金会在四川一家福利院的公益课,也因为身体不好?、再加上要避嫌,所以没有去。喻闻若的意思是他不去也行,但迟也没肯,跟基金会那边重新洽谈了一下,定了十二月份参加在环庆县福利院的公益课。
严茹来重庆探班,差点没让迟也气死。
“你知不知道那个公益课的内容是什么?”
迟也埋头看剧本?,一边还在咳嗽,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儿童性……咳咳……性|教育。”
他不仅知道内容是什么,他还知道喻闻若为什么要顶着压力办这个公益课。
严茹:“去的大多数是女艺人,而且是没什么流量的女艺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迟也没理她,招了招手让阿芝给他递水。
“性|教育是什么……你要去给那些小孩讲怎么用卫生巾吗?”
“福利院也有男孩子。”
严茹自顾自道:“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通稿上很难……”
“那就不要发通稿。”迟也喝了口热水,“我?又不是去作秀的。”
严茹头都大了:“你想做好?事的话,还有很多别的公益课啊!你去教一天?小学语文英语什么的,给孩子们讲讲故事,玩玩游戏——你哪怕是去陪残疾的小孩做做训练也好?啊!”
迟也没忍住笑了一声:“我??上英语课?”
网友不得?骂死他误人子弟啊?
严茹板着脸:“你考虑一下舆论影响。”
迟也终于把视线从剧本?上抬起来,看了严茹一眼。他知道严茹的意思。在经?历了网络上的女权主义者们写信去达诺尔总部告发他的不当言论,和他在直播间直斥泥塑粉丝引起轩然大波以后,最?符合他利益的策略,就是坚决不要碰相关的任何事情。
舆论并不会因为他参加了一个儿童性|教育公益课就对?他有所改观,反而会因为他这些“前科”对?他更?为苛刻。
“喻闻若给我?讲过他们这个公益课。”迟也最?终轻声道,“不只是教小孩们怎么用卫生巾。”
严茹皱着眉头:“什么?”
迟也又剧烈地咳了两声,然后才续道:“还有教他们,被大人摸了裙子下面的话一定要告诉老师。教他们,喜欢跟自己同一个性别的小朋友也不是病。”
迟也咳得?不得?不用剧本?挡住了整张脸,半天?才缓过来,喘了两口气,看着严茹,轻声道:“我?要去。”
一片沉默。
严茹的脸色冷得?像冰,半晌才道:“我?从最?开始就不应该让你跟喻闻若接触。”
迟也忍不住笑了,一开始确实是严茹逼着他去跟喻闻若“道歉”来着。他那会儿还不乐意。但他觉得?严茹现在像个恶婆婆,好?像这些想法?都是喻闻若塞在他脑袋里的。
“也不是完全因为喻闻若。”迟也耸了耸肩,还想着替他辩解一下,“他倒是希望我?不要去。”
严茹站起来走了,包都没拿,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拿包,压低了声音对?着迟也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迟也看着她气冲冲地走了。阿芝站在旁边,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迟也停了一会儿,把手里的保温杯又交给了她:“帮我?再去倒杯热水。”
阿芝抓着杯子赶紧跑了。
迟也低头继续背词。今天?拍的是派出所办公室里的戏,人不太多,剧组还在调试灯光。迟也刚把剧本?翻了一页过来,一杯热水已?经?递到了他面前。
“这么快……”
他一抬头,看见是李新恒,接热水的手顿时僵了一下。
李新恒朝他笑了笑,看他没接热水,也不介意。把严茹刚才坐的椅子拖了过来,自顾自坐下,把手里的水杯又殷勤地给迟也递了递:“你多喝点儿热水,我?在那边儿都听见你咳了。”
迟也默默地把水接过来,不太想说话,喝了一口,看李新恒还是没有想走的意思,只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谢谢。”
李新恒突然压低了声音:“没事,我?也经?常被经?纪人骂。”
迟也:“……”
他看着李新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好?笑。因为他的敌意和抗拒实在太明显,李新恒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再那样刻意地跟他接近了。迟也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自从他拍那个落水戏生病以后,李新恒就有些怪怪的。他有一次专门去买了药,放在了迟也的化妆台上。迟也没胃口,不吃剧组的盒饭,李新恒还悄悄让他的助理过来送了两次吃的——但他本?人好?像有意躲着迟也一样,就算眼下跟他说着话,目光也是躲躲闪闪。
迟也没搭腔,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的经?纪人还经?常逼我?做一些我?不愿意的事……”李新恒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瞟着迟也,说不下去了。他看上去好?像在寻求迟也的理解,甚至是原谅。
但迟也莫名其妙的,问他:“你经?纪人让你去陪酒啦?”
李新恒噎住了,他也瞪着迟也,东北话都逼出来了:“哎呀我?的妈呀!你经?纪人让你去陪酒啦?”
“没有啊!”迟也更?莫名其妙了,“这不你在跟我?说……咳咳!”
他一着急,又咳嗽起来。李新恒赶紧给他拍背,迟也不愿意让他碰,挥着胳膊握住了他的手腕,想把人推开。但他咳得?太厉害,李新恒完全没感觉出来他是想把自己推开,反而一把攥着他的手,突然热泪盈眶地说:“迟老师!你还年轻啊!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迟也:“???”
阿芝总算倒完水回来了,正?巧听见这句,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出来,当即眉毛一竖,喊道:“说什么呢你!”一低头,看见他还攥着迟也的手,又喊:“干嘛呢!”
李新恒吓了一跳,就跟做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一样,赶紧放开迟也,站起来,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跟阿芝说话,转头就跑了。
迟也坐在那儿,咳得?剧本?都从膝头滑到了脚边,一张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直绽,好?像要把肺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