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时寒心思烦乱,抓过信纸便看到歪歪扭扭的字迹。陶氏即便双目失明,却能简单的写上几个字。
纸上的内容简简单二十八个字,却是陶氏一生的写照。
屋门口,岳秀姌含着泪,幽幽念着:“京州三月不飞花,沽北残阳埋艳霞,落富贵子承天运,一朝登得泰山崖。”
“相公,快快将娘送回老落富村吧。她,想家了。”
岳秀姌缓缓跪下,看着躺在单架上的陶氏,想着从醉花镇来到京城的途中,陶氏曾与她同乘一架马车,当时陶氏感叹此来京城,她便可以安安心心的去见澹父,也能见到她的主子沈妃娘娘。
姌儿啊,娘把这个家交给你了。等娘死后,你要代替娘好好照顾他们兄妹几个。
芝儿不是个长寿的人,她呀早晚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寒儿是你的男人,你是个女人,别处处好强,非要骑到他的头上去。再怎么着,他也是一家之主。你若想他全心全意的依着你、宠着你,就好好的哄哄他。等他娶了别的女子,你别跑到娘的坟头去哭闹。
姌儿啊,茹儿不是娘的孩子,她是小公主,是沈妃娘娘的女儿。你能把她嫁入将军府,娘很高兴。若日后方家犯了死罪,你便将此事告诉未来的皇帝,请皇帝念在小公主的情面上饶恕方家。
姌儿啊,虽然南儿不是皇家的血脉,他却是个好孩子。你们好好的养育他,就和自己亲生的一样。日后封他个大官做做,或者寒儿一样做个谋士也行。
姌儿啊,京城是娘的出生地,也是娘的葬身地。等娘死了以后,你们不必风光大葬,只要悄无声息的把娘送回老家去,让娘陪着老头子一起历经劫数,赎清今世的罪孽,轮回再相见吧。
……
“娘!”
岳秀姌匍匐在地,凄哀的哭着。
她忘不掉重生初时陶氏的处处维护。
她忘不掉澹歆芝几次刁难她时,陶氏护着她,数落自己的女儿。
她忘不掉澹时寒接受她之后,陶氏像她的亲生母亲一样赞赏她是个好儿媳。
她忘不掉她为家谋生计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们背后挑拨离间,说她身为人妇不该抛头露面,丢婆家的脸面。那时也是陶氏顶住所有的压力,鼓励她抛开世俗,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大胆的去完成自己的理想。
她忘不掉陶氏日夜不休,为她缝制的衣服。双目失明的陶氏为了给疼爱的儿媳妇亲手缝制一件贴身的里衣,双手不知被针扎了多少细小的伤痕。
……
“娘,一路走好!”
岳秀姌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姌儿。我们一起送娘回去。”
澹时寒扶起她,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沙哑的嗓音难掩哽咽。
“不,你不能回去。”岳秀姌摇头,艰难的握住男人的大手,“相公,请茹儿和睿武扶娘的棂枢回去吧。”
澹时寒皱眉,“为何?”
岳秀姌含泪的眸子闪动熠熠的光,“难道你没有看到圣旨中皇上将你软禁在京城不准离开吗?”
“那又怎样。我想去哪里,谁也拦不住我!”澹时寒咬牙。不提皇帝还好,提到皇帝,他恨不得扒了皇帝的皮。
“相公,你不能走。”岳秀姌紧紧握住澹时寒的手,希望他能读懂她的心。可男人却处于烦躁之中,根本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姌儿,我定要送娘回去。”澹时寒咬咬牙,推开她,转身大步往外面走。
“澹时寒,若你离开京城半步,我便死在这里!”
不知哪里来的匕首,岳秀姌割开固定胳膊的木板和布条,两条僵硬的胳膊屈起,匕首就横在她的脖子上。
“姌儿!”
澹时寒大惊失色,几步走回石阶下。
“别过来!不然我真的会割断喉咙。”岳秀姌虚弱的身体倚靠在门框上,她水眸溢出滴滴泪珠,看得他心里万般的疼。
“姌儿,别伤害自己。求你了,放下匕首。”澹时寒拭着伸出手,却碰不到她的胳膊。
“澹时寒,让茹儿和睿武送娘回去,你留下……留下……”岳秀姌泣不成声。她知道澹时寒若留下来就再也不可能离开,更不能亲手埋葬陶氏。
“好,我留下。”
澹时寒一口答应,生怕自己迟疑一下就会失去她。
“娘!”
丢开匕首,岳秀姌一屁股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用尽全力的发泄着。
凄惨!
哀恸!
撕心裂肺!
……
澹时寒凤眸含泪,慢慢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粗臂不断收紧,紧得他和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仰天怒喊,无尽悲怆。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