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龙门镇的孩子们上学都是在镇东头的祠堂里。那儿空间大,环境也清幽,祠堂后头的那一间大屋子足足有程宴平的家两个?那么?大。
里头桌椅齐备,虽闲置了一段时间,可却干净明亮。不用想?程宴平也知道这是镇长的功劳,别看?他成?日里没事就背着双手在镇子上闲逛,可眼里心里装的那都是龙门镇的事。
“程先生,您看?看?可还满意??”
镇长笑着看?向?了程宴平。
程宴平赧然,点了点头。
“镇长您就别笑话我了,还有便是马上要入伏了,天一热也就不大适合读书,我打算刚入伏的时候先每日只上半天学,一来我要先看?看?孩子们的水平和接受能力,也算是磨合期,等都了解差不多?了,我也好因人而异制定好教学的内容。”
程宴平见镇长没有异议,便继续道。
“二来,读书本就是一件苦闷的事情,非有定力和恒心是坚持不下去的,这些孩子刚接触读书,我也不想?给?他们太大的压力,所?以半日课是最适合的。等天热了便休整一段时间,让孩子们也消化和巩固下所?学内容。”
程宴平这一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镇长老怀欣慰,自觉慧眼识珠,继而又觉得可惜。先帝驾崩后,诸位皇子夺嫡之乱历经数年,终于七皇子胜出,荣登大宝,改国号为元光。
可元光帝为人阴狠毒辣,心思深沉,这些年为了把持朝政,将权利收拢于自己手中,不惜排除异己,党同伐异,闹的朝堂弥漫着坠坠之气,人心惶惶。
若是朝堂里多?几个?像程宴平这样为人正直之辈,想?来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他叹了口?气,“可惜了,可惜了,你若是能科举入仕,将来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人各有命,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龙门镇的人善良而可爱,张叔和大家待我都很好,我很知足,真的!”
程宴平垂下眸子,将失落藏于眼底。若是可以将父母和族人一道接来那就更?好了,此生他便别无所?求了。
“就没旁的人了?”
镇长揶揄着问道。
程宴平红着脸,支支吾吾道:“那......那他也是龙门镇的人啊。”
两人看?完了学堂,便回了程宴平家里,商量后续的事宜,私塾该如何运转,该如何维持,这一谈便到了日到正午。
赵吼来叫两人吃饭都叫了两回,这回是第三次,他黑着一张脸站在一旁,目光似冰的盯着程宴平瞧。
程宴平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张叔,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镇长今儿兴致好,挥手道:“去打些酒来,今儿我要跟宴平喝两杯,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许久没聊的这么?投契开心了。”
赵吼站着没动。
这两人,一个?喝了酒就爱哭爱闹,一个?喝完酒就到处撒酒疯,就这样还好意?思喝酒?
程宴平见状,将赵吼拉到一旁,低声道:“难得张叔高兴,你就去打些酒回来吧。”他撑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赵吼垂于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暗道千万不能妥协。
程宴平见状登时就红了眼,垂首立在那儿不说?话,偶尔发出两道抽噎的声音。
赵吼一见他这般,也就没辙了。
“就这一回。”
程宴平一抬头,笑的一脸明媚灿烂,眼角更?是连一滴泪都没有。赵吼这才知道被骗了,可还没等他开口?,程宴平就挽着他的胳膊往外拉。
“你答应过我会支持我去当?教书先生的,现?在我跟镇长说?的那也是正事,你作为我的家人,可千万不能拖我后腿。”
赵吼半推半就便出了门去打酒。
待回来的道上才回过味来。
方才程宴平说?他是他的家人!
可都不答应嫁给?他,还怎么?成?一家呢?
这家伙是惯会说?好听的话哄骗他的。
......
果不其然,两人又喝多?了。
程宴平眯着眼睛,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赵吼,赵家哥哥,吼哥哥,你说?你怎么?长的那么?黑呢?”
赵吼沉着一张脸,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了下去,可刚拿下去,程宴平的手又摸上他的脸。
“可是再黑我也喜欢,哪怕像是煤炭一样的黑,我也喜欢。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说?着就嘟着红唇去亲赵吼。
若是没有人在旁边起哄叫好,赵吼倒也不介意?,亲就亲,反正亲了他也不吃亏。奈何一旁的镇长拍着手道:“亲,给?我照死了亲。今儿我就做一回主,给?你们定下了。”
说?到激动处还站到了凳子上,赵吼想?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稳重点,喝了酒就登高爬低的,也不怕把自己个?摔着了。
赵吼将程宴平紧紧的箍在怀里防止他乱动,又伸手要去拽镇长。
镇长喝了酒倒是格外的灵活,从长凳的这头蹦到了那头,然后就见着长凳的一端高高的翘了起来,赵吼虽气他,可到底也不敢真的让他摔着。
伸出腿挡了一下之后,将人放倒在了地?上。
镇长还划着手臂喊道:“送入洞房。”
镇长是在高喊声中被张婶揪着耳朵给?拎回去的。
待到家里只剩两人的时候,程宴平倒是安静了些,赵吼去拧了帕子给?他擦脸,谁知刚回来就见他坐在床边掉眼泪。
赵吼心疼坏了,在心里将罪魁祸首镇长给?骂了个?体无完肤。
还想?着回头在家门口?挂上个?牌子,镇长与狗不得入内。
可一看?正在他脚边团团转叫个?不停的大黄,只得作罢。
夏天的衣裳薄,等怀中的人睡着后,他胸口?的衣裳都湿了一大片。
熟睡中的程宴平死死的攥着他的手指。
“赵吼,你真好!”
.......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将整个?天边都染成?了火焰般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