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城司……”他手抖得厉害,“顾、顾、顾大人?”
亲卫长自然是认得顾溪亭的,见薛巡如此,知道他这是怕了,当下介绍道:“这位的确是皇城司使顾溪亭,顾大人。”
薛巡愣了愣,舌头打结:“顾大人,怎么、怎么在此?”
顾溪亭冷了脸:“我陪同宁王前来凤阳。护送宁王回宫的事,自有亲卫负责,不需要知府大人分出府兵,浪费人力。”
听到这话?,薛巡瞬间明白,这是不希望他插上一手呢。
可他在凤阳都已经待了多少年了,一直也没什么起色,眼看着又到了该调迁的时候,自己却好像没有升迁的可能,要是……要是能在护送宁王这事上沾点功劳,说不定他就能入了圣上的眼呢?
“还是让我们来、来吧,顾大人既然是……陪同宁王来凤阳处理秋汛一事的,不如就专心?……”
“薛大人!”
顾溪亭压根不给薛巡说太多废话?的机会。
“此事由不得你说了算。”他冷着脸,“还是说,薛大人是想对宁王有什?么不恭?”
薛巡哪里敢应。
顾溪亭看向温伯诚:“宁王殿下就托付给岳父大人了。”
温伯诚噎住,想训斥他占便宜,末了想起边上还有其他人,只能气得瞪眼。
顾溪亭心下一笑,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与薛巡道:“凤阳府统共发现三处出现决堤之兆的堤坝,邝县堤坝已毁,余下两处虽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可雨一天不停,秋汛就一天不会结束,意外任何时候都会发生。”
“薛大人是凤阳知府,若大人能坚守当地,固堤守堤,阻止灾难再度发生,并且将邝县的灾情好好控制,安置好当地灾民。想来陛下也会知道大人都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他不动声色地戳破了薛巡的心?思?。后者有些尴尬,当着顾溪亭的面,一时不好再说别的,只能连声应是。
翌日,温伯诚的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顾溪亭亲眼看着棺椁被运上马车,目送商队一行人穿着蓑衣,冒雨出城,这才转身往堤坝处去。
温伯诚没跟着商队走。温家在凤阳还有那么多产业没安置好,碰上这么个情况他哪里放得下心?,还不如带着工匠在堤坝边守着。
这会儿他才啃完干粮,就见顾溪亭回来了:“怎么又过来了?也不去歇歇?”
听说官驿昨晚灯火通明,宁王亲兵们忙活了一夜,这才恭恭敬敬,照着民间的规矩做了场简单的法事,然后把棺椁给盖上了。
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他在温家也听见了,想也知道他这准女婿绝不会在别人都忙的时候,找地方躲起来睡觉。
顾溪亭就近蹲下。
连日大雨,助长了水势,堤坝看?着牢固,可他丝毫不敢放松。
自从邝县出事后,鹿县的堤坝前就来来回回被修补了数次。到今时,甚至还有许多大树被整根砍倒横在坝前,再下游临近村子的地方,另外有土包垒砌了长长高高的障碍。
这些,都比邝县要做得好多了。
“这雨还不晓得要下到什么时候。”温伯诚咽完干粮,瞅着边上的老伙计抽着快发霉的旱烟,忍不住叹了口气,“今年收成本就不好。再下下去,恐怕明年的生计也困难了。”
有个帮忙的农夫抹了把脸:“别说明年了。过几天,都要饿肚子了。听说邝县那边连粮仓都淹了,也不知道剩下那些人以后要怎么办?”
农夫说着冲顾溪亭抬了抬头:“这位官老爷。”
他们也不晓得什?么皇城司,什?么几品官,就知道这帮后来来的人,都是从皇城里来的官老爷。
“这朝廷会不会给咱们放点粮食?我瞅着别说邝县了,就是咱们鹿县,这堤万一垮了,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就得饿死了。”
顾溪亭摇摇头:“鹿县不会出事的。”
他还要再说什么,忽听见不远处有人喧哗。他站起身,迎风去看,稍远处有与他一样留下的宁王亲兵带着一行走路都吃力的百姓,顶风冒雨地走了过来。
“几位是?”
他去看亲兵,亲兵摇了摇头。
就听见一行人中,有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扯开嗓子道:“大人,我们是温家娘子花钱雇来的工匠。我从前给官老爷们搞过水利!”
“我会木工!”
“我力气大!”
“我眼睛好,会看?天气,辨水势!”
“我会……”
他们叽叽喳喳,各报各的专长,夹着风雨,听起来好不嘈杂。
可偏偏顾溪亭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温伯诚知道这群人是温鸾特意花了大价钱送来后,得意的吹嘘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可是我家八娘送来的能人!”
“我这闺女就是贴心?!”
是啊。
顾溪亭忍不住扬起嘴角。
他的阿软,最是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