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总要心药医。
虽然仍然存在一些疑惑,但心药到了,萧方的身体很快好了起来,天一大亮,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太后那里长谈。
对于毕业那天的事,他没说给老娘听过,可老娘一听到纪凌的名字,即使不知道原委,也多少猜测出什么。
谁也没想到,两边的世界居然在这个意料不到的节点上,奇妙地被连接在一起。
看着他掩盖不住的激动雀跃,太后也着实为他高兴。
“方方,你还恨他骗你吗?”
“不。”萧方这次回答得很快,对于季云祺,他也是太在乎,才一时急火攻心病倒。这一次只要等季云祺回来,所有的恩恩怨怨便都会有了说法。
也许……季云祺为他做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太后点点头:“那我能揍他吗?”
“啊?”萧方一时没反应过来:“揍……揍他?”
“你毕业之后一副眼看要死的样子,是不是因为他?难道我不该揍他?”
萧方慌了:“肯定不是,哎这个你别管,等他回来我会问明白的。”
他想了想:“如果混账的真是他,要揍也是我自己动手。”
“你可闭嘴吧,这次要是还给我搞个一病好几天,我干脆就带你回去得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太后嗤笑,把他转了个圈,向门外推去:“出去吧,还有人等你呢。”
“谁?”萧方也没过脑子,心中一喜:“云祺回来了?”
“看你这点出息!”太后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别跟着痴汉似的,心里只惦记你家汉子,你就算想让他回来,他也得有命回来才行!”
萧方被骂得不好意思回头,出了慈宁宫的宫门,见到站在外面的秦槐和樊盛玉,才回味过来老娘的话
——季云祺现在可是带兵在外,要跟人刀刀见血地打仗的,他这边如果不守好后方,季云祺有没有命回来还是回事。
“云祺那边……有消息了吗!”
樊盛玉低咳一声不说话,秦槐笑嘻嘻接口:“草民找皇上要说的,正是云祺的事。”
他这么一重复,萧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称呼过于亲密,并不是他该在宫中这么叫的。
更何况,这两个人很明显知道自己之前大病一场,是与季云祺有关的。
他心里记挂季云祺,没好意思跟秦槐计较,带着两人在御书房坐下落定,直奔主题:“他现在到哪儿了,情况怎么样?”
秦槐摇头:“皇上别心急,他出发时间还短,目前恐怕还没到少阳关,还没传回来什么消息。我们要说的,是云祺临出发前与我们商议的事。”
“是关于……这次打仗的事?”萧方猜测。
他知道,季云祺肯定不是个揪着自己的私事到处跟人吐苦水的人,既然已经给自己留下字条,那么能跟秦槐他们讨论的,必然也只有眼下的战事了。
“是。”
秦槐铺开手中的地图,图上有四大区域画得非常清晰,萧方很快看明白,最大的那一块就是他们大檀,那另外三块应该指的就是季云祺从前提过的三处蛮邦。
“向西有嘉禾关和蓝阳关,接壤西戎,”秦槐比划一下:“西戎的人数和土地比起另外两个都要有优势。而且自从拿走了夑州三城,他们甚至开始种植米粮,算是对大檀最大的威胁。”
萧方默默点头。
难怪所有人都对夑州三城念念不忘,这三城一丢,不光打的是他们的脸面,而且对于西戎来说,在国力上如虎添翼。
“向北是少阳关,接壤北羌。北羌内每年温暖的季节大概只有三四个月,天气和土壤都算是恶劣,也养就了北羌人的凶悍。他们不会轻易妄动,但一旦有什么动静,必然会是一场硬仗。”
萧方的心揪起来。
天气逐渐转冷,大檀兵士要在不熟悉的寒冷天气下作战,对手还是凶狠的北羌,难怪季云祺毫不犹豫决定亲自出征。
“向南是双楼关,已经平静了很多年,但南姜人怯懦却狡猾,如果发难,也是个难缠的对手。”
秦槐讲完,抬眼看着萧方:“皇上怎么看?”
萧方对打仗的事肯定不在行,但秦槐既然问他,必然是关于这次战事有什么值得商酌的疑点。
他仔细看了这三处外邦的位置,考虑很久,才不确定地说:“照你刚刚的说法,最可能出乱子的是西戎,但这次来犯的居然是北羌。”
秦槐与樊盛玉对视一眼,莞尔一笑:“皇上说的没错,还有吗?”
萧方受了鼓舞,更大胆一些:“天气转冷,北羌人就算再习惯,他们的物资不丰盈,打仗总是要吃苦的。所以就算要打仗,也该挑暖和的时候,他们的狠劲才能施展得开。”
“皇上聪颖。”樊盛玉赞了一句:“云祺出发之前找我们说的正是此事,他说无论是荷叶山还是京中传言,必然都是西戎人做的乱。而北羌素来消息封闭,又性子耿直,不擅长拐弯抹角的思考,可如今偏趁这个节骨眼挑事,他担心有西戎在背后挑拨。”
惊讶之后,萧方也大概能想明白之后的事:“那我们是要马上向蓝阳关和嘉禾关示警吗?要从三营增兵吗?”
“示警还是有必要的,还请皇上尽快传旨,令两关周边镇府全力支持关中兵力物资。增兵暂时不用了。”
“为什么?”
“云祺这次带走了将近两营,留下一营与巡防营一起,保证京畿安全,不能再动。”
“我……”萧方心中惭愧,在大檀紧要的时候,他居然因为私事倒下,临阵掉链子。
“皇上,”樊盛玉抬眼看他,慢慢说:“云祺走之前曾说过,战场之上,将帅为先,将帅若倒,军心不在。朝廷之中,君王为重,皇上若在后方压不住阵脚,前方必乱。”
萧方起身,敛衽一拜:“谨记先生教诲。”
桌上的地图是飞机俯瞰的角度,看得久了,像是能从里面看到有细小如砂砾的点在上面移动一样,那些小点正在一步步地向北方关卡靠近。
他看得出神,忍不住轻声问一句:“云祺……他一定能赢的,对吧?”
没有人回答,他看着两人,又问一遍:“云祺从来没有输过,他这次也一样能赢的,对不对?”
秦槐叹了一声:“皇上,云祺能赢。”
萧方刚松一口气,又听他说:“因为他如果不赢的话,就只有战死沙场一条路。”
“为什么!”萧方急了:“不是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因为没有人希望看到他输,也没有人肯承认他会输,”樊盛玉平静地答他:“他从第一次上战场起就一直在赢,不光是所有的将士,连所有的百姓都在看着他,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