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察觉的“雀儿”本人正在和自己怄气。
阮枝的直觉告诉她,邢惊迟口中的“雀儿”就是早上他迟疑的原因。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发闷,干脆关了电视缩在沙发上睡觉。
但偏偏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震个不停,这个信息震动频率除了林灵就没别人了。她点开微信看了一眼,果然林灵又刷屏了。
省略前面数条召唤术,最新一条显示如下:
[仙女灵灵:姐,你和我姐夫晚上怎么睡的?你俩尴尬不?]
[枝枝不胖:闭着眼睛睡。]
[仙女灵灵:?]
[仙女灵灵:你能不能认真点。]
[枝枝不胖:你才几岁,不许问。]
[仙女灵灵:我男朋友都换了好几个了。倒是你,一门心思扑在文物上,当初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非要你学这个。]
[枝枝不胖:我挺喜欢的。]
[仙女灵灵,行了不说这个。姐,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姐夫,你忘记你的矜持哥哥了?虽然这人我连影儿都没见过。]
[枝枝不胖:你姐夫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仙女灵灵:???]
[仙女灵灵:真的假的姐?这就是你从小念到大的矜持哥哥?我靠,那你瞒着爸爸什么都没说,爸爸一直以为你是为了奶奶。]
[枝枝不胖:当初如果不是奶奶,我不会嫁给他。但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选择结婚。]
[仙女灵灵:你直接说你喜欢他不就得了吗!]
[枝枝不胖:我不说。]
[仙女灵灵:你从小就这样,又倔又拧巴。你放心吧我不和爸爸说,这一直都是我们俩的秘密。对了姐,我从刚才就觉得你不太高兴,语气也不怎么对,你怎么了?]
[枝枝不胖:淋了雨有点困。]
[仙女灵灵:那你赶紧去躺着睡觉,我去别处玩儿。]
阮枝蔫了吧唧地把手机静音往边上一丢,再把被子往身上一盖就闭上眼睛睡觉。眼睛一闭,凡尘俗事离她而去。
客厅里电视的声音一停邢惊迟下意识地抬眸朝沙发上看去。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阮枝此时躺下了,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毯子,在沙发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低声和秦律说了几句话。
秦律起身去客厅打开了地暖,回来后两人说话时都压低了声音。
窗外风声呼啸而过,夹杂着簌簌的雨声。
这个夜晚安静又吵闹。
.
晚上九点。
秦律醉倒在桌上,嘴里还念念有词。空酒瓶七歪八扭地散落在地上,透亮的玻璃在灯光下泛着惹眼的光,风一吹就会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邢惊迟架着醉醺醺的秦律进了房间,出来后无声地收拾了餐桌洗了碗,顺便把地面上酒瓶捡起来整整齐齐摆放在墙边。
邢惊迟今晚喝了很多酒。
在丰城一年喝的酒加起来都没这一晚上多,这也是他一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他比自己想象的更怀念北城的日子。
北城的条件很艰苦。
那里常年寒冷,冬季占据了一年大部分的时间。在冷冰冰的北城过得那五年是邢惊迟觉得最轻松的日子,纵使任务艰苦,但北城的生活烟火气十足。
丰城却像是被套了精致外壳的笼子。
想到这里邢惊迟的视线不由落到沙发上的阮枝身上。
邢惊迟关了客厅的灯,在一片黑暗中走到沙发前弯腰准确地抱起了睡着的阮枝,连人带毯子一起抱上了二楼卧室。
卧室里开了幽暗的床灯。
邢惊迟扫了一眼床上的被子,心想秦律真的在为他们的感情问题操心。
他摊开床上仅有的一床被子把阮枝盖的密不透风。
床上的小青瓷许是感觉到了自己躺在了床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换了个姿势侧躺着缩成一团,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阮枝很漂亮。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邢惊迟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在阮枝已经是他妻子的情况下,他很容易被阮枝挑起火,在短短两天时间内他就体会到了这种难熬。
他盯着阮枝的睡颜瞧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关了灯,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这个阳台就是阮枝白日里看到的玻璃房,隔绝了大雨和冷风。邢惊迟开了一扇小窗,雨势小了一些,淅淅沥沥地打在枝叶上。
带着湿意的风顺着窗缝攀爬进来。
邢惊迟点燃了烟,目光淡淡地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小镇。
...
阮枝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她反应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她朝床侧摸去,另一侧空荡荡的,下意识地出声喊:“邢惊迟?”
静悄悄的卧室内没有人回应她。
阮枝抿抿唇,掀开被子就想去找人,连灯都忘了开。
玻璃门被推开。
邢惊迟手里的动作比脑子快,燃着的烟被掐灭,只空气里余下微烈的烟味。
“邢惊迟?”
女人细软的嗓音里还带着睡意。
邢惊迟直起身子,侧头看去。
阮枝还穿着他买的长裙,蓝白色的扎染布料,黑发散落,柔软湿润的水眸正落在他脸上。她没穿鞋,光着脚就出来找他了。
空气中的烟味很浓。
阮枝朝他伸出手,声音轻轻的:“进来。”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曲,邢惊迟眸色低暗,看着面前这只细若无骨的手。夜风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当阮枝瑟缩的时候邢惊迟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倏地握住阮枝的手,微微用力就将她拉到怀里打横抱了起来。
男人嗓音微低:“怎么不穿鞋?”
阮枝软软地靠在他的胸前,揪着他的衣服晃了晃小腿,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邢惊迟,你怎么不睡觉?几点了?”
邢惊迟把她塞进被子里,应道:“两点了。”
阮枝枝:“......”
她顿时就清醒了,居然两点了。那这个人大半夜的在阳台干什么?
邢惊迟正俯身看着她,阮枝攀着他的手臂微微仰起身子,凑到他的颈边嗅了嗅,“你这一晚上就在外面抽烟?”
邢惊迟身体微僵,“不抽了。”
阮枝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一个人在外面抽烟,指不定是在想那只“雀儿”。
她往边上挪动了一点儿,扯着他的手臂不放:“上来睡觉。”
阮枝已经想开了。
毕竟丰城他们的新房也只有一间房,他们早晚都是要一起睡的。先不论是什么睡法,总得先从躺在一张床上开始。
邢惊迟眸光微顿,低声问:“不怕了?”
阮枝缩在被子里闷声应:“你上来。”
说完阮枝也没敢看邢惊迟,只是竖着耳朵听床边的动静。
床边静了好一会儿,忽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阮枝边儿上的床凹陷下去,枕侧微陷,被子也往上提溜了一点儿。
邢惊迟躺上来了。
一时间两人都说话,被子中间隔着一道宽阔的缝隙。寒气一点儿不客气往这缝里招呼,阮枝悄悄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按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
边上的男人就和他平时的神情一样,冷冰冰的一动不动。
阮枝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儿失望。
她动了动脚丫子,顺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能让她轻松一点。
翻身的过程中阮枝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邢惊迟的小腿,和她微凉的脚不同,男人的体温很烫,她几乎是刚碰到就缩了回来。
邢惊迟完全不像阮枝想的那么自在。
他敏锐的五感几乎全部被身边的女人所侵占,在工作和任务中让他游刃有余的敏锐在此刻反而是累赘,让他备受煎熬。
邢惊迟阖眼,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身边的人。
忽然,他身边的小青瓷动了,冰凉柔软的触感从他腿侧一滑而过,随即那抹触感像是受了惊一般逃似的离开了。
邢惊迟收紧了手,指骨泛白,喉结滚了滚,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冷?”
阮枝咽了咽口水:“还好。”
邢惊迟蹙眉,在被子底下准确找到了她的手,摸起来一点儿温度都没有。他没松开阮枝,而是顺着她的手抚上了她的手腕。
“阮枝。”
他的声音带着点儿哑意。
阮枝小声应他:“嗯?”
邢惊迟挣扎了一瞬,他侧身看向边上小小的一团,嗓音喑哑:“过来,我抱你睡。”
不等阮枝回应,邢惊迟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怀里。她似是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僵住了,就这么背对着他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邢惊迟宽阔厚实的臂膀代替了柔软的枕头,他的另一手依旧捏着她微凉的手腕,将阮枝毫无缝隙地纳入自己的怀中。
阮枝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
她的体内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小小的火焰,先是微弱的小火苗,小火苗慢慢地往她四肢爬去,最后蔓延到全身。
男人微重的呼吸声贴在她的发侧。
他们正紧紧地贴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声在黑暗中像是小鼓,咚咚咚的响个不停。
邢惊迟拧着眉忍受了怀里这么软绵绵的一团,在心里默默背诵了几遍核心价值观,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睡吧。”
阮枝僵着身体,脑袋里的想法一个一个往外冒,
阮枝枝你在紧张点什么,这是你老公,不就抱你一下吗,你可以的。
呜呜呜,不可以。
阮枝咬着唇想来想去把大悲咒在心里念了一遍。她曾修复过一幅写着大悲咒的字帖,不曾想这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许是大悲咒起了效,又或许是邢惊迟的怀抱安全又温暖,阮枝竟真的睡了过去。
怀里的人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平缓均匀。
邢惊迟的下巴轻抵着阮枝柔软的发,慢慢阖眼。
...
“队长!前方大约有三个小队的人!”
鹅毛似的大雪洋洋洒洒地落入茫茫的深山中,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从灌木丛中传来,黑眸紧紧地盯着前方,带着凝重和错愕。
这和他们接受到的信息完全相反。
这里不应该出现那么多人!
邢惊迟沉了脸色,但转瞬他就冷静了下来。
敌方很有可能提前获知了消息转移了人质,也有可能这只是一招声东击西。
“苍鹰,你和我走,其余两人留在原地待命!”
邢惊迟精神高度集中,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前方重重的人影。大雪和昏暗的树林大大降低了可见度,确认人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邢惊迟在林中完全隐匿了自己的身形,他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大半个林子,苍鹰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为他打着掩护。
藏在树枝间的邢惊迟屏住了呼吸,额间薄汗滑落。
七个、八个、九个...
就在此时,突变横生!
他们后方忽然开始交火,敌方在后方还有埋伏!
邢惊迟看着前方的人被枪声惊动,呈现包围之势朝他们而来。他咬牙下命令:“苍鹰!你回去支援,这里交给我!”
苍鹰的声音在联络器里很轻:“...是!”
邢惊迟和苍鹰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前方的敌人比后方更多,如果不拦着他们,他们四个人今晚都得交代在这里。
邢惊迟是他们的队长,他有责任保护他们。
确认苍鹰开始撤退之后,邢惊迟毫不犹豫地开枪瞄准了最远的人,□□在雪天里发挥了完美作用,闷声一响后目标直接倒地!
前方的起了一阵骚扰,在短暂的寂静后忽然有人开始朝着灌木丛和树枝扫射!这正和邢惊迟的意,他借着这窸窸窣窣的声音灵活地在密林中穿梭跳跃!
不稍五分钟,这小队已经倒了三个人。
剩下的人停止向前行进,他们无法确定对面到底有多少人。
开枪的人角度刁钻且极准,弹无虚发。
敌方藏匿了身形,听从指令开始撤退,最重要的是人质。来人越多就代表着他们的计划成功可能性越大,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邢惊迟见那几个黑影开始撤退才松了口气。
他飞速地跃下树开始往后方冲去,深厚的雪丝毫没有阻碍邢惊迟的速度,就在他离交战处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有道身影高举起手,往灌木丛间丢了手榴弹!
邢惊迟猛地扑向离他最近的苍鹰,死死地把他护在身下!
“砰!”
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那一块山体被炸得四分五裂,山石滚落,邢惊迟和苍鹰混在山石中不断向下滚落,子弹紧接而至!
邢惊迟闷哼一声,眨眼就消失在了大雪间。
不知过了多久。
邢惊迟掀了掀眼,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口鼻间血的味道蔓延开。
“队长!队长!”
耳边有人在喊他。
邢惊迟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埋伏的地方被人提前放置了炸弹,刚才的爆炸不可能只是由一个手榴弹引起的。
“队长——”
邢惊迟倏地从梦中惊醒。
他喘着粗气怔怔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额间覆着细密的冷汗。他许久没有做这个梦了,往常都是一些破碎的片段。
邢惊迟瞥了一眼床头的时钟。
早上七点。
他微微怔住,居然睡了那么长时间。
从北城回来后,他受伤时期多数沉睡的时间都是靠药物,伤好之后他每天能睡几个小时就不错了,爆炸声像噩梦一样缠着他。
解救人质的任务成功了。
但邢惊迟的任务失败了,他失去了两个队员,他们永远都回不了家。
“邢惊迟?”轻细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柔软温柔的指腹抚上他写着痛苦的眉间,额间的薄汗被细细擦去,“你怎么了?”
邢惊迟喉结滚动,漆黑的眸落在女人白皙的小脸上。
清澈的鹿眼里盛满了担忧,毫无遮掩的情绪摊在邢惊迟面前。
他似乎能透过这双湖水般的眸看到她的心。
邢惊迟没回答阮枝的问题,他盯着阮枝的眸,反问:“阮枝,你为什么愿意嫁给我?只是因为为了完成奶奶的遗愿吗?”
仰着小脸的女人垂下眼,睫毛像风雨中的叶一般,轻轻颤动。
阮枝缓慢地收回手,她的呼吸微乱,她听见自己说:“是、是为了完成奶奶的遗愿。”
阮枝说谎了,邢惊迟很清楚。
兵不厌诈。
邢惊迟就着抱着阮枝的姿势,遒劲的手臂撑在她身侧,上半身微微用力,箍住她的腰,转瞬就将她纤弱的身躯被他完全覆在身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带着侵略性的视线掠过阮枝的眉眼,鼻梁,脸侧,最后落在她的唇角。
邢惊迟低头,灼热的呼吸触上她尖细的下巴。
“阮枝,我能吻你吗?”
男人沉着眼,低哑的嗓音夹着一丝微不可觉的欲念。
作者有话要说:阮枝枝:我五岁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名字记得清清楚楚:)
我赌五毛亲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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