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一室清淡的沉水香。
清浅斜倚在窗边的圈椅上,胭脂色的锦衣,凝白的面庞,明眸樱唇,远远看去,像幅柔旖的美人画。
这世上的美人有许多种,有的美在五官上,有的美在神态上。还有一种美人,她的存在本身就发着光,能带动得周围都生动起来。眼下她坐在那里,就衬得整个御书房都充满斑斓的色彩。
美得夺目而恣意,却偏偏生了一双纯质的眼睛。她的眸子极为明亮,似乎不含任何烦恼与欲望。
清浅眨眨眼,看向身旁桌上的钟漏,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皇帝还没有来。
她遵太后吩咐,每日午后来御书房为皇帝伺候笔墨。虽然她与皇帝都不大情愿,但也照太后意思做了,没出过错例,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等着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回去么?要是转头皇帝到了,见她等都不等直接就回去了,只怕要不悦。问一句?不能问,皇帝是天子,行踪向来不容人打探,这是规矩。
在宫里过日子就是这样,步步都要走得瞻前顾后,小心翼翼,没法展开手脚,做什么事都要顾忌许多。走路喝茶行礼问安,都有规矩,稍有违背,就叫人有机会整治你。光合规矩也不够,还得看主子心情,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天颜,照样没有好果子吃。
那就等吧,也无所谓。清浅从小就是个心大的姑娘,随遇而安,万事不放在心上。
原本做好了久等的准备,御书房外却忽然传来脚步声。她闻声不慌不忙理理衣襟,摆出个温婉的微笑来。只见门外进来个人,不过不是皇帝,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福全。
福全作了个揖,笑得眯起眼,“姑娘,圣上遣奴才来传话。今日圣上事忙,来不了御书房了,叫姑娘莫等,回去休息。”
她和声应道:“多谢公公通传。”
福全忙拱手,身子弯得愈发低:“姑娘一声谢,要折煞奴才了。您是圣上看重的人,为您办事,奴才是一百个愿意啊!”
太监的嘴甜,奉承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但她身在其中看得分明,知道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福全又殷勤道:“姑娘是回养性斋吗?奴才安排人送您回去?”
养性斋是清浅在宫里的住处。不过她今日不急着回去,便推辞道:“我要去太后娘娘宫里请个安,就不劳烦公公了。”
福全应是,和御书房的一众内侍一齐恭敬地目送她离开。美人就是美人,走个路都一等一的出挑,款款而行,身形窈窕。
御书房的掌事太监打发走小厮,掏出个鼻烟壶双手奉到福全面前:“福公公,小人有件事,希望公公帮个忙啊。”
福全没接,只乜了掌事太监一眼:“先说是什么事,再看能不能帮。”
掌事太监陪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打听打听这位姑娘。您是御前的大红人,消息肯定最灵通。”
福全接过鼻烟壶看了看成色,满意地收进袖袋:“你好歹也是御书房的掌事,消息怎么如此闭塞。这姑娘可是乔家送来的大小姐,乔太傅唯一的女儿,也就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啊。”
“乔家的女儿不都是无需参加选秀,直接迎入后宫当娘娘的么?可圣上还在丧期,尚且……”
“太后娘娘要让侄女提前进宫,谁敢说个不字?现在不能纳,明年就能纳了。而且咱们圣上后宫里无人,皇后之位空悬,这时候乔家送女儿进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没人争没人抢,有一整年时间培养感情,肯定惦记着让自家的女儿拔得头筹,到时候封个好位份呢。”
“那依您看,这皇后之位……这姑娘有没有戏?您看这架势,圣上没来,她都能进御书房里面等着。圣上亲口下的旨,允许这姑娘随意出入御书房,这可是少有的恩典啊。”
有没有戏?要论长相,这位乔姑娘真是没的挑。福全在宫里当差多年,也算见识过不少佳人,却没谁能像这姑娘一样美得夺人目光。那是种让人眼前一亮的长相,走到哪都好像发着光。只可惜这姑娘是乔家的人,皇帝心怀顾忌,否则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福全决定给他透个底,一来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二来卖个人情,再走动不难:“圣上与太后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圣上对乔大人什么态度,你不知道?咱们圣上青云之志,怎么可能容许外戚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