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以南,云台西侧。
桓望殊负手而立于流芳亭下,侧身北望,神色淡淡。
须臾之后,元极仙府主司医、苏莳衣,一路拂云开雾,匆匆而来。
目光触及八角亭前那道冷肃威仪的身影,她停下匆忙的步伐,两臂微垂,恭敬地唤道:“道尊。”
“嗯。”
桓望殊微敛长眸,收回了北望的视线。
他并未回身,背对着苏莳衣,语气极淡地说道:“你来迟了。”
闻言,苏莳衣心下一凉。
其实她一收到传讯,便十万火急地朝抱月阁这边赶来了,但她当时正在尚药署采摘灵药。
从尚药署到抱月阁,几乎要横跨大半个元极仙府,仙府广袤巍然,就算她有大自在境界的修为,也不可能随传随到……
苏莳衣捏了捏袖角,斟酌着字词,解释道:“臣工于医道,疏忽修炼,如今尚未入自在境……”
“自仙府西南角赶来,二盏茶时间已是极限。”
她所言不虚,桓望殊本也没有责怪之意,他握着麟鸿玉璧,淡淡地道了声:“嗯,无妨。”
既是来迟了,又怎会无妨?
桓望殊此言一出,苏莳衣当即便有些不解,他方才说出那句“来迟”,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心存困惑,但她非常清楚,桓望殊城府极深,其心幽沉叵测,三清界内,压根就没有人能揣度他的意思。
因而,她谦恭地垂了垂眼,转而询问起小虞的伤势来,“道尊召臣前来,可是夫人的旧疾复发了?”
恰在这时,流芳亭外飘过一阵清凉的风,吹得亭角上挂着的琉璃风铃左右晃动,发出铛铛的脆响。
声动梁尘,桓望殊忽然回过身来。
他的面容极其冷肃,好似覆着一层厚重的积雪,眉眼间亦凝着如寒冰般的锋芒。
沉沉威压迎面袭来,苏莳衣不敢与他对视,慌忙低下头。
下一瞬,桓望殊轻点足尖,飞身升至半空。
“她在卧房内。”
他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俯瞰抱月阁,目光中尽是冷淡漠然,“你去吧。”
分明正值一日中最暖热的时辰,四周的环境却在瞬息间冷了下来,苏莳衣没有得到桓望殊的答复,又揣度不出他的心思,自然也无法凭空推断小虞的伤势。
她只能忙不迭地点点头,朗声应道:“是。”
听道尊那不能更平淡的语气,夫人应当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但先前他传讯于她的时候,用的又是“即刻”的急召字词,若夫人并无大碍,传讯时为何会用急召?
苏莳衣低垂着脑袋,站在原地,心中只觉此事很是费解。
须臾之后,当她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天边已经不见桓望殊的踪迹了。
道尊之行事,当真是越发高深莫测了。
天知道他特意停在半道上,同她说这寥寥几句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莳衣抬眼看看天空中形态各异的浮云,又低头望了望前方檐角的斑驳日影,她不解地摇摇头,在心中默默地感慨“君心莫测”。
紧接着,她复又抬起头,迈出前脚,西行绕过流芳亭,径直往侧前方的回廊走去了。
*
未几,太宸殿侧殿。
桓望殊高居上首,端坐于尊座之上,他的身前摆放着一张透雕日月星辰纹金丝楠木四脚方桌,桌案上斜斜地搁着一只龙衔环耳三足白玉酒樽。
阶下,天衍宗宗主白屿洲垂手而立,娓娓而谈:“前些时日,我偶然获悉一则坊间传闻。”
“听说,道尊在寻一人。”
“哦?”
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桓望殊略略挑眉,问道:“若如白卿所闻,我在寻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