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尽早让魏葬离开昆阳。
他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暴露身份的危险。
楚禾缓声道:
“你在这里等一下。”
她转身走进正房,从自己的行囊之中取出一袋金锞子和一张银票。
楚禾想了想,又研墨写了一封亲笔信。
待书信写完晾干,她将信件装进一封暗纹信封之中,将银钱连同自己在楚府的令牌一并交给了魏葬。
魏葬看见信封上写着“父亲亲启”,以为她要命自己传家书,下意识地便将东西接了过来。
谁知楚禾犹豫片刻开口道:
“魏葬,在你去浦遥之前我就说过,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便还你自由。这银钱是我为你准备的,数量不多,我已写了一封书信给父亲,你只需拿着令牌去楚府,便能得到一大笔银钱,足够你安稳地度过余生…”
魏葬忽而将所有东西放在石案上,掀袍跪在她面前,沉声道:
“小姐为何一定要赶我走?”
楚禾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轻声道:
“我下午看见你去谢春楼了…”
看着魏葬的脸色逐渐转深,紧接着她又补充道:
“我并不是罚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去那种地方,多半是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我很为你高兴。这些金锞子应当够你为她赎身…若是不够,你再将这银票兑了。你们两个去南尧找一处不打仗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便是了…”
魏葬脸上忽然苍白一片,他仰起脸来朝楚禾道:
“小姐误会了,我去谢春楼…是有别的事要处理,并不是去…寻欢作乐。”
他脸上出现了一丝窘迫,却很快恢复自如:
“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魏葬一生,都只愿意追随小姐,于愿足矣。”
说完,魏葬便转身离开,没有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楚禾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
第二日一大早,东尧军鏖战胜利的捷报便传来了。
楚禾特意命人去街上将所有的喜糕都买了回来,装了沉甸甸的一车,直奔城外的军营而去。
此时的大本营还算空荡,除了负责后勤的兵士们在忙着生火煮饭之外,便只有从事文职的军官们在场。
谢照衡听说楚禾来了,连忙亲自出来迎接。
“王后娘娘只在城中静待王上凯旋便是了,何苦要跑来军营?这稍后大军就要回来,想必伤残不少,再惊了娘娘就不好了。”
楚禾笑着从马车上下来,指着后面一整车的喜糕道:
“你瞧,这城中所有点心铺子都被我包下来,用来庆祝大军凯旋而归的。”
谢照衡面带笑容,拱手道:
“娘娘实在有心了,将士们饿了一夜,吃上这些喜糕也能垫垫肚子。”
谢照衡一边将楚禾往赫绍煊的王帐引,一边安慰道:
“娘娘想必是担心王上了,方才斥候来报,说大军已至二十里处,约莫到晌午便能回来。”
楚禾脸上浮起一层红晕,胡乱应付了一句。
走到帐前,谢照衡转身一拱手道:
“娘娘请入帐内歇息片刻,老臣还有军中琐事要处理,恕难奉陪。”
楚禾微微颌首:
“谢大人不必照顾我,我就在此处等着便是。”
待谢照衡拜别之后,楚禾便一个人走进了赫绍煊王帐之中。
此时尚是白日,日光透进王帐显得敞亮通透,倒也不用点上油灯。
她走到赫绍煊处理公务的桌案前坐下来,眼睛忽而落在一份“人员总览表”上,一时好奇便将它拿过来翻了翻。
一打开她才发觉,这总览表上详尽地写着军中每一个将领的出勤以及考核实录。
除了赫绍煊身边那几个耳熟能详的大将之外,还记录着比他们职级略低的将领。
楚禾往后翻了几页,目光落在琼善的记录上。
除了因为琼善的名字格外醒目之外,她的出勤记录也十分奇怪。
其他的高阶将领在前几天那样的战时,基本都待在军营之中,很少会出去。就算是出去,也会一次性休沐半天。
可是琼善却会在每一日黄昏时分离开营地,准时在两个时辰之内回来,丝毫不耽误指挥士兵们的操练。
楚禾将册子合拢,静静地沉思着。
琼善在昆阳并无府邸,她每日黄昏出营,是为了做什么?
为什么固定在黄昏时分呢?
难道是因为某个地方只有黄昏时才能去?
楚禾想的出神,不由自主地轻声呢喃着:
“只有黄昏时才能去的地方…”
她脑中忽而浮现出那一日与赫绍煊在码头度过的半日——
是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