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京城方家的眉眼官司。
第二日便是陆伏贵的头七。
由七叔公主持,族里主事人操持,
长子陆栓儿在张氏的指导下,摔了子孙盆。
陆伏贵在这一天,算是风风光光下了葬。
张氏在坟前哭得凄凄切切,除了钱钏和面上只有哀色的陆濯,其余众人无不动容。
回到陆家,族中话事人将余事收尾了结,七叔公交待几句,便要离开。
张氏却将其拦住,道:“七叔公及众位叔伯等等再走,我有一句话要说。”
见其郑重,几人重又坐了回去。
张氏道:“我当家的在时,家里事事有人拿主意,我也不用操什么心。如今,当家的伸腿儿去了,我这个做娘的,便不能不替孩子着想。”
顿了顿,又道:“在坐的各位都知道,我栓儿如今十九,翻年就二十了。村里这么大的小子,谁还没有成家?只有我栓儿命苦,一直拖着。如今他爹去了,按制,必是要守孝三年的。可我栓儿如何等得?”
这就是老生常谈了,从前,陆伏贵虽不让她提,可她背后没少在村里唠叨,村里人早就知道了。
“你待如何?”七叔公问。
张氏道:“听人说,家里亲人没了,若在百日热孝之内成亲,也不算违制……”
此话一出,几人不由得看向扒在门边探出个脑袋的钱钏,只见她惊得睁大了眼,尖瘦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众人未免觉得她可怜。
七叔公也怜惜她还小,但,可怜归可怜,张氏说的也没错。
钱钏本就是陆栓儿的童养媳,迟早是要圆房的。
再有,当年陆栓儿被道士批命活不过二十岁,村里谁人不晓,虽张氏不明说,谁不知道她的意思?
此事若硬要办,虽不大体面,论理却也过得去。
七叔公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一说,只是伏贵才刚刚下葬……”
张氏却道:“他爹在九泉之下,必定希望他的亲儿子此生能安稳圆满地活着。”
七叔公默然,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好好的活着,成家立业,陆栓儿立不了业,若说成家,虽未听陆伏贵提过,可他身为人父,未必没有这个希冀。
想罢,便叹口气,道:“你说的不错,这也是人之常伦。既如此,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拦着。只是,串儿这孩子……唉……”
“罢了!”
门外的钱钏听了这话,知道这个家是真的呆不得了。
她摸摸藏在胸口的银子,心里踏实了些,打算退回厨下,拿了包袱立马走人。
又恨自己前几日心软,给陆伏贵那几跪,实在是白跪了。
反正现在的陆桢有陆濯照看,他必不会让出事。以后等自己赚到钱,再将陆桢接到身边就是。
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张氏接下来的话。
她没接七叔公的话茬,自顾说道:
“他爹希望栓儿早日成家,所以早些日子,便托我表兄和有子娘给物色人选。如今我表兄找到了人,我便寻思,让栓儿趁着他爹热孝,百日内成了亲,也不枉他爹为他的终身悬心多年。\"
正沿着墙根打算溜走的钱钏忽然顿住脚步:“嗯?物色人选?什么情况??”
又听张氏道:“至于串儿这孩子,当日确实是我买她回来的,也是想留她给栓儿做媳妇,只是她那时太小,当家的便不同意,说‘瞧她可怜见儿的,先养着吧,以后给老二做媳妇’,所以,串子买回来,是要给老二当媳妇的。”
在场的众人皆不敢置信,张氏怎会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