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音发现,她对孟冬并不够了解。他观察一个不熟悉的人,竟然细致到了某种程度。
孟冬知道杜教授早年家境贫寒,是极端刻苦努力的那种人。
他认为杜教授朋友多,是因为他待人接物用心的缘故。杜源习惯刻意观察他人的喜好,并用心记住,可能在心里还做了标记。
实际杜源本人,也许更乐于离群索居,对社交有厌恶感。
“和你不同。”他告诉十音。
同样是他们这些交友甚广的人,表面都在微笑,内在的机制却天差地别。
十音听得十分诧异:“什么叫和我不同,我怎么了?”
“呆愣,你以为是随性自在,在他人看来,容易误解。”
“误解,比如?”她追问。
“会以为你在散发求偶信息。”孟冬发挥了他的毒舌属性。
!!
云海失声大笑,大约是牵动伤口,他在自己人跟前也不掩饰,痛到眉头挤在一处。
梁孟冬幸灾乐祸嗤了一声,让你笑,让你被心疼。
“孟冬的意思我明白,十音你对这个世界善意太盛,自带热情,容易吸引你自己都不喜欢的人。”云海倒是以德报怨,还好意帮着修饰,“不过她这些年好多了,有时候看上去高冷,会装。”
“是的是的。”十音也觉得自己很成熟。
梁孟冬不但没领情,心里还有些担心。
这刀疤那么会说话,左右逢源……笑笑那么柔弱,跟在后头岂不是望尘莫及?她哪里分得出哪句真心,哪句假意。
梁孟冬接着说,他居然还知道,杜源心里有道白月光。那位女性从前是乐团弦乐手,只可惜落花无意,对方最终并未选择他。并且,那个人已经去世了。
十音还在好奇:“孟冬,你说你和杜源一起吃的都是工作餐,他告诉你那么多?你又不是刨根问底的人,难道是他一边拿着琴请教你,一边自我爆料。”
孟冬摇头:“除了这名已故的女乐手,其他不是他告诉我的。”
“那……”
“我不会自己分析?”
他如果真不擅观察,怎么把纸面的音符表达在琴弦上?会流露特征的,又不只是语言和面部表情。
细节是魔鬼。
“我家梁老师这眼睛是不是有点毒,不动声色的。”十音骄傲得不行,这话是在对云海夸耀。
孟冬嗤了声。
云海很认同:“我爸和警务处那帮人,当初要是见着孟冬的条件,保准眼睛都绿了。就算知道人家没可能应征,也得给他发张体检通知。”
“不过,我们梁老师不爱琢磨人,”十音说,“他应该懒得琢磨别人才对。”
其实十音没说错,孟冬平常对任何人兴趣都不浓。
杜源算个例外。这人给他的观感不错,他的分寸感、那种不易察的孤冷气质,他身上并没有这个年纪通常有的暮气,反而隐隐有种求而不得、斯人已去的淡淡忧伤。
很罕见的一位老少年,与众不同。
“巧了,鬼使神差?”梁孟冬说不清楚,当时的确多关注了一下,“昨天他给我发过消息,提及约课的事,我还没让小星安排时间。”
“拒绝,”十音想都没想,“赶紧拒绝。我不许你和他联系,很可能是个危险的人。”
梁孟冬瞪了她一眼,没理,去看云海:“如果他有嫌疑,那左臂应该受了伤。”
云海点头同意。
“你什么意思?”十音心紧作一团。
“去探探虚实。”孟冬说。
十音要疯了:“不允许!”
梁孟冬正色说:“如果背景调查难度大,也许我可以帮到忙。”
云海给孟冬补充的信息不比十音少,如果杜源真的是任远图,那么他与那位九先生的关系,就相当重大。
他很明白,这是十音一直在找寻的线索。
十音出言威胁:“你没有办案权限,信不信我……”
“你怎样,把我拷在家?”梁孟冬嘴角轻扯,去她耳畔说了句什么。
十音脸腾地热了,要死了,这还当着云海呢!
云海已经开始为孟冬考虑起探虚实的方式、注意事项、防身装备……梁孟冬自己就有见解,这么会儿一个完备行动计划,已经被这两人设计好。
十音半天才插上话:“你有没有想过,他谙熟人的心理,很有可能是个丧心病狂的人。”
孟冬有些好笑:“要打架?我身手还行。”
“不允许!”
十音真是难得那么凶。
孟冬声音放得柔和了:“不过就是上一节课,我会见机行事。”
十音开始不讲理:“总之就是不允许。云海你要同意这种损招,我就上报。”
云海说:“如果哥招孟冬当外情呢。又不执法,就探一探情况,他自愿当线人,你就算上报了,我也不违纪。”
“卑鄙!绝交!”十音横着他,想了想和这人少说也绝交过上百次,云海又不怕,只能改说,“我去告诉云旗!”
云海笑得一脸鄙夷:“你除了这两招,还有没有别的?孟冬你自己劝她,我觉得没有风险,但这人觉得不行。”
“我当时同意上课,现在拒绝反而异样。”梁孟冬短短一句,十音再次陷入思索。
云海提了个建议:“可以把课约在你音乐会后。距音乐会还有十天,如果十音和厉锋找到线索,那这节课就自动不存在了。不过十天后他的伤应该好得七七八八,再探虚实,可就得靠你的眼力了。”
梁孟冬表示同意。
“要我们真没找到呢?”十音问,“真去?”
“你这是不信任梁老师……”
云海才说半句,十音接茬大骂他,说他口口声声要放长线钓大鱼,现在随随便便就推普通公民去以身犯险,也有脸当警察。
“你家梁老师哪里普通,他不普通啊。你看他喜怒不形于色,长得也不像多管闲事的人,很有麻痹性,是很合适的外情人选。”云海忍不住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