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翎,娘不是...”卞氏刚欲开口解释,却发现话哽在喉,似乎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确实并未忘记今天是赵长翎回府的日子,身后那碟寡淡无味的米糕便是她为赵长翎准备的。
因为以前有一次她叫了赵长翎和赵月娴到院子赏花,赵月娴更喜欢新做的果糕,吃着吃着卞氏便直接把果糕都放在赵月娴旁边了。
放果糕的盘子突然被拿走,长翎收回了刚伸出去的手,腼腆地笑了笑,等她娘回过头来,她就很自觉地笑着去拿米糕,说:“其实我更喜欢米糕,以前在洛城,收了水稻宋家的奶奶就给我做。”
只记得当时卞氏满意地笑了。
“其实长翎也不爱吃这些,不是吗?”卞氏终于找到为自己开脱的路,让身后的人将米糕端上来,“我也不是没有给长翎准备啊,这米糕是她爱吃的。”
张娘子和长翎都瞥了一眼那碟干瘪冷掉的米糕,那看上去像是用隔夜吃剩的米饭碾磨制成的,有些发黄变色的样子。
长翎笑了,张娘子心酸地眼红了。
“夫人,张颖也不多说,您自己问问自己的心,二姑娘可是您嫡亲的女儿啊。”说完,那个一向清高孤冷的张娘子便微微转身过去擦泪,也不肯再多说了。
这情状倒是显得卞氏理亏了,卞氏拿起米糕刚想去将果糕换过来的手顿住,头也低了下来,她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她总感觉,见那二人的态度,竟像是她亏待赵长翎似的。
“娘想换,便换吧。”最后长翎吃得差不多撑了,便拍拍身上的碎屑,端起果糕,笑着过来缓解了气氛。
她把盘子塞到卞氏手中道:“娘,这么矜贵的东西给我一个乡下丫头吃,还真是浪费了。果糕我不要了,米糕你也拿去吧。”
“今天我来也来过,就不打扰您和大姐姐一家团聚,长翎先行离开了。”长翎面上始终挂着笑,不甚在意道。
卞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心胸里闷闷的,见赵长翎要走,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
“长翎,别走!上回把你嫁得匆忙,没什么嫁妆给你准备,一会吃过饭来娘的屋里,娘还有嫁妆要补给你。”
虽然卞氏很可能只是终于生出了愧疚,这才突然脱口而出说给赵长翎补什么嫁妆,可赵长翎听到有银子可赚,断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点点头笑:“那好,吃过饭我就走。”
卞氏拉着赵长翎的手从花厅回到荣月堂时,荣月堂里也来了两个客人。
其中一个是刚才没来得及进来的李公公,另外一个,便是起初说不愿进来,执意要待着车里头看兵书的闵天澈。
他二人说不进来怎么又进来了呢?长翎在心里嘀咕着。
但很快,当她目光接触到屋里坐着的端正大方的赵月娴时,瞬间明白了。
闵天澈迷恋赵月娴许久了。
自两年前长翎大难不死从陇南山回来开始,她就经常听说六皇子闵天澈守在赵月娴进宫的路上去看她。
赵月娴因为一直颇受周太后喜爱,所以十四岁开始,周太后便时常召她进宫,跟着她宫里的女师傅学习琴棋书画。
她每日进宫风雨不改,闵天澈也风雨不改推着轮椅在路上遇她。
赵长翎倒有兴致看看,闵天澈再次与升级当了他老爹小妾的心上人相见,会是如何的反应。
赵月娴起初有些不淡定,缀着花钿的秀丽眉心都皱成了一团,倒是闵天澈先给赵月娴打照面的。
“听闻你已经是贵嫔了,我还没恭喜贵嫔娘娘。”他的话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起伏,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情。
赵月娴的脸色很难看,手指处揪着的丝帕都紧张得快抠出一个洞了。
荣月堂里的氛围也很压抑,皆因屋里那位坐在轮椅上,笑得一脸淡然的男子。
而那男子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笑了笑:“刚才在门口时还听见里头欢快的声音,怎么我一来就益发沉闷了。”
“哦,我知道了。你们都怕我。”最后他自己点着头这么道。
侯爷赵济青和卞氏都慌了起来,赵长翎则旁若无人地嘻嘻笑出了声音。
赵济青和卞氏都狠狠瞪了她一眼。
赵长翎这下才笑得缓和下来,悄悄地来到闵天澈身边,笑着挽起他搁在轮椅上的手道:“怎么,殿下是担心我,所以才进来的吗?”
赵长翎是开玩笑的,她自然知道闵天澈不可能为了她。
却不料,闵天澈点了点头。
“嗯,李公公说你的回门礼被大姑娘的压了一头,所以刚才我们把车驾到了琳琅大街,扫了一通才又把你的回门礼补足了。”
闵天澈说完,众人的目光一致地看向了门外,果不其然,来自六皇子府的绑绿绸缎的大箱子在院门口垒得跟小山似的,早已远远超过赵月娴的那堆礼,院里的仆人们正惊讶地看着皇子府带来的礼呢。
这下赵月娴忘记了对六皇子的畏惧,袖子下握拳不忿起来。
刚才府里的下人们还在看着她的人抬来的回门礼惊叹不绝呢,人人都说大姑娘进了宫中好福气,比那嫁到破落处的二姑娘好不知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