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良虚弱地指指床边的玫瑰椅,示意柔德坐。
柔德下意识看向她的床榻,被褥都是皱巴巴的,上头似乎有残留的污渍,看得出来好几日没整理过了。
怪不得柔良不让她坐在床边。
柔德哪还有心思坐,“你怎么了?为什么身上这样,谁敢打你?!”
“不是,没人打我。”
柔良苍白着小脸,勉强笑了笑,把衣襟掩好,“我没事,就是病了两天看着不好,真的没事。”
她说话的时候口气明显很勉强。
又问柔德,“姐姐在家里好吗?家里的日子还好过吗?”
柔德一听就知道,柔良的日子绝对不好过,否则她不会这么问。
她觉得自己不好过,本是来找柔良诉苦的,没想到柔良的日子比自己更不好过。
柔德满眼含泪,“好,我挺好的。妹妹,你老实告诉我,你身上的伤到底是谁打的?咱们虽然不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好歹是先帝的亲女儿,怎可沦落至此?”
她再三追问,柔良终于掩饰不过,说出了实情,“不是别人,是驸马……”
驸马?
柔德一怔。
“起初嬷嬷告诉我,男女敦伦之事,这是正常……正常的。后来我身上越来越多伤口,嬷嬷也有些疑心了。”
“那她怎么不去告诉宫里?”
公主们身边的嬷嬷负责记录起居注,是有资格进宫禀报公主起居的,论理柔良身上的不正常应该有人发现才对。
柔良忽然露出惊恐的眼神,“因为嬷嬷死了。嬷嬷死在了后院的水井里,我总是梦见她,再后来坠儿,坠儿也死了!”
柔德忽然浑身发颤,一股寒意涌上心来。
坠儿是柔良身边的侍女,是从宫里带出去的,嬷嬷意外死了,坠儿也死了。
那其他从宫里带出来的人呢?
她环顾这座冰窖一样的屋子,屋里没有半点烟火气。
那些人,可能都死了……
“不行,这样不行,不行的!”
柔德惊恐地摇头,她怀疑再这么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柔良!
“我们一定要进宫禀告这件事,你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不能,不能的!”
柔良只是看着她,目光灰暗。
那个从前爱撒娇的小丫头,现在眼睛里像一潭死水,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她仿佛早就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了,安安静静地接受宿命。
柔德拼命地摇头。
她在柔良身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如果柔良会死,那么迟早有一天——
她也会死!!
“姐姐,宫里人不会管我们的。”
或许是已经接受了生死,柔良比从前冷静清醒多了,“陛下削减了我们的供奉,如果我们死了,连剩下那点供奉也不用给了,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柔德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连嘴唇都在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柔良的公主府的,只觉得浑身冷,彻骨地冷。
一闭上眼睛,她就看见柔良浑身青紫的模样。
“停下,停车!”
她忽然在车中疯狂尖叫,路过的人听见车里古怪的动静纷纷投来目光,见是辆华丽的马车才不敢再看。
良儿连忙扶着柔德,“长公主,长公主别怕!”
“扶我下车,我不想在车里。”
车里太阴暗,总让她想起柔良的屋子,她害怕。
良儿扶着她下车,抬眼一看,才发现马车正好停在杏花楼不远处。
她指了指杏花楼,“去那边坐坐吧。”
良儿扶着她走到门口,看着楼门口长长的队伍正在等着抢今天的八宝乳鸽,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杏花楼最便宜的菜一道也要十两,她已经吃不起了。
她忽然转身,看向杏花楼对面一个小茶馆,“还是去对面的茶馆喝茶吧。”
良儿隐约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没有多问,默默扶着她朝对面的茶馆走去。
“哟,柔德长公主过门而不入,是宫里的好东西吃多了看不上杏花楼了么?”
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柔德回头一看,原来是简氏。
她最不想碰到的人,偏偏就碰到了。
柔德脸上涨得发红,简氏笑着走上来,高声朝周围的人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咱们柔德长公主可许久没进过宫啦,是没人请你去吧?”
“正是呢,过两日皇后娘娘的赏菊宴可都没请你。怎么,柔德长公主落魄得连杏花楼都吃不起了?”
赏菊宴?
柔德整个人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