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梧回来了把长林君寿宴上发生的事都转告了李怀玉末了补上一句:“属下不明白紫阳君是什么意思。”
联名上书减免苛捐杂税?怀玉半靠在软枕上神色很是古怪:“他这是……也要与怀麟作对了。”
“此话何解?”
怀玉低声道:“我丹阳之地税收不归京都管他紫阳之地何尝不是?自从他把江家人都接到紫阳之后便不与京都来往税不上抽、折不上递也不入京述职完全是独立于皇权之外的封地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折子会怎么写?肯定就以一种表述各地封君心愿的态度让皇帝减税反正与他无关要减税的是别的封地。
长林君那几个傻子真以为江玄瑾是好心替他们说话?孰不知折子一递在皇帝眼里他们就都成了与紫阳君一条船上的人。在当今形势之下无疑成了江玄瑾用来制衡皇帝的筹码。
一个紫阳君皇帝尚有动干戈的心思屯兵在了临江山。那要是紫阳君背后还有长林君、平陵君、公仪君这些人呢?加起来可就是北魏的半壁江山了他焉还敢动?
李怀玉唏嘘:“我现在都能想象到怀麟看见折子时候的表情。”
原以为把江玄瑾除掉就能彻底坐稳他的江山谁知道江玄瑾逃出了生天还反手送他一个撼动社稷的大礼。
你不是忌惮我十万兵力吗?那我不仅把兵力握紧了还把周围的封君都握紧了你怕不怕?
看江玄瑾这态度好像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死板忠君就算有江老爷子在上头压着他似乎也没打算一条路走到黑。
只是未来的形势会如何谁也说不准江玄瑾这一步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这……”就梧想明白之后很是费解“他江家一世英名可还有世代忠良的御笔在呢怎么会这样做?”
怀玉揣测:“也许跟临江山屯兵有关?我听青丝说临江山那边形势有些紧张。”
就梧道:“毕竟都还是北魏土地紫阳君不让朝廷兵力靠近紫阳边城十里之内委实有些过分无怪京都那边反应大。”
不让兵力近边城十里这是国与国之间的规矩在北魏一国之内如此说是挑衅也不为过。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白皑开口道:“咱们反正是不用担心这些的丹阳之地位于紫阳之西朝廷的人就算攻过来也有紫阳在前头顶着。”
说来这位置也算是有意思了紫阳地形本就如一轮弯月横在丹阳与京都前头眼下来看像极了丹阳面前的盾。
朝廷的人连紫阳都无法靠近更别说靠近丹阳。
“既是不关咱们的事那便说点别的好消息吧。”就梧道“殿下可还记得南平君?”
李怀玉道:“他老人家我如何能不记得?当初各地封君有反意齐聚于京李善推我去见那一群君主要不是他护着我我定是没命回宫。”
就梧点头:“长林寿宴南平君也去了本是有礼物要属下转赠但属下只身前往无人可运那么多东西故而托了长林君来送算算日子再过两三天就该到了。”
怀玉乐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长林君与她没有仇怨但关系也不亲近。毕竟封地相邻有机会拉扯两句那还是不错的。
同样的消息传到江深这里却不太一样。
“你说什么?”江深站在屋子里脸色黑得难看“三弟来了?”
霜天点头:“御风大人刚刚让人传来的消息说是君上与长林君一起正在来一线城的路上问公子是否安好。”
要是别的时候江玄瑾来江深至多骂他一句轻重不分可现在……
想了想李怀玉那肚子江深连连摇头:“不行他会气死的。”
整个江府都知道紫阳君有多看重曾经的君夫人若是只把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尚有让他缓和的余地可若直接让他看见那还得了?
江深起身想出门。
然而门口守着侍卫他一只脚刚跨出去两把刀就横了过来。
“公子好生休息。”侍卫面无表情地道“殿下吩咐我等在此护公子周全。”
呸!护他周全还把刀对着他?江深咬牙想了想还是让霜天出去让他一定要阻止三弟来。
江玄瑾这一路心情都甚好就算越靠近一线城越荒芜他眼里也是泛着光的。
“主子要先去找二公子吗?”乘虚问。
江玄瑾很莫名:“找他干什么?”
自家主子心情好乘虚也跟着胆子肥了戏谑道:“不找二公子那咱们来这一线城做什么啊?”
江玄瑾抿唇漆黑的眼眸里光芒更盛像刚出水的黑珍珠有月华流转其中。
旁边的长林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想这不对吧?在紫阳看见的那位君上不是这样的啊严肃起来能吓得他这个大两轮的老人家说不出话怎么转脸又变得这般温和了?
还……还有点喜悦?
正襟危坐长林君开始回忆想这紫阳君是不是在哪里被人掉了包他没发现?
“君上!”
已经行至一线城城外了前头突然有人拦路。乘虚抬头就见霜天和御风一起回来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了?”乘虚道“你们有话上车说啊别挡着道。”
霜天摇头:“长林君可以先行三公子请听奴才一言!”
江玄瑾闻声掀开了车帘:“何事?”
跑到车边霜天拱手:“传我家公子的话请君上回紫阳莫要再往前。”
眯了眯眼江玄瑾声音冷了:“原因?”
“公子说紫阳事务繁多……”
嗤笑一声江玄瑾道:“你要么说真话要么就让开。”
紫阳事务多不多用得着他们来提醒?更何况已经到一线城了现在折返算怎么回事?
霜天怔了怔迟疑地道:“我家公子说不到逼不得已不能告诉您原因但您若非进城不可那与其让您一直被蒙在鼓里不如提前知道也好有个准备。”
什么事这么严重?乘虚都好奇地转过了头来。
江玄瑾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有了什么预感似的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公主府里准备好了迎宾之礼听见长林君一行人已经入城的消息她裹好了虎皮披风带着就梧等人出门去迎。
早上起身的时候外头还是个晴天但现在抬头头顶全是阴沉沉的乌云。
“难不成是要下雨了?”清弦嘀咕了一句。
白皑往手里呵了口气道:“要下也是雪吧这么冷的天雨落下来也得冻住。”
一线城鲜少下雪几年也见不得一次若是能赶上倒是不错。怀玉笑了笑远远看见长林君的王旗抱着肚子就走了过去。
“长林君上。”她道“一别六载不知身体可还康健?”
四周的随从都朝她跪下怀玉盯着为首的马车就等长林君出来应话寒暄一番。
然而等了片刻车里也不见有动静。
怀玉一愣靠近了些:“长林君上?”
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掀开了车帘里头的人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上她的如深冬檐上垂冰又冷又尖。
心口一震李怀玉退后了两步想捂住肚子已经是来不及。
“怎……怎么是你?”
江玄瑾捏着车帘目光从她那鼓起的肚子上扫过声音低沉:“怎么就不能是我?”
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这不是一个噩梦怀玉转身就走。
背后那阵梵香来得很快她步子没迈出去两步肩膀就被人抓住。
“我以为你是不想见我所以不去长林。”他从身后欺上来放在她肩上的手指微微发抖“原来是不敢见我?”
“殿下!”就梧等人齐齐跑上来想护她却被江玄瑾那眼神看得不敢靠近。
“你……”怀玉觉得嗓子有点干左右看了看没话找话似的道“你喜欢狐狸毛的披风啊?”
“李怀玉。”他声音低到发颤“你打算戏弄我到什么时候?”
她戏弄他?鼻子莫名有点酸怀玉回头迎上他的眼睛指着自己的肚子道:“这是你戏弄我。”
天知道她当初怀着身子有多高兴地想去告诉他又是有多绝望地被关进了死牢。
从天上到地府也就是那么一天的时间而已。
如今他知道了又想如何?这是她的孩子跟他没关系了就算他要认错也……
“长公主殿下。”乘虚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怀玉侧头就听得他道:“我家主子就算也有错可与您成亲之时是真心在待您您不觉得这样做会亏心吗?”
啥?怀玉不解当时的情况她瞒着不说是情有可原吧?该亏心的是谁?
“有什么话都进去说罢在这里有些不妥。”御风道“长林君还在后头等着。”
江玄瑾捏了捏她的肩膀又松开垂了眼眸唇色苍白地道:“殿下请。”
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悦倒像是……悲怒至极的压抑?
李怀玉茫然被江玄瑾带着往自己的府邸里走低头看了看他的步子实在是虚浮又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