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白羡鱼没有跑的意思。
小的时候他也曾经逃跑过一次。结果被父亲抓回来变本加厉打一顿。后来他就努力忍受并且学了不少窍门。
比如胸口垫一块纳鞋底的千层布厚厚实实能保住肋骨不断;比如膝盖下缝个垫子跪一个时辰也不会有淤青;比如脸皮厚点羞耻心少点不就是挨爹打只要不挨外人打就行。
可是人生第一次有人挡在他面前驳斥他的父亲为他求情。
白羡鱼眼前一阵热乎乎的眩晕站都站不起来更不会想跑。
他要认真听听听叶柔要谢他什么。
叶柔先把那件大氅折叠好双手交给白夫人。
白夫人四十来岁容貌端庄体态消瘦。白府应该锦衣玉食可她看起来脸颊凹陷精神也不好。此时因为担忧儿子泪水涟涟。
叶柔道:“今日奴家来要先谢白武候长和善温良。城墙外寒风阵阵、滴水成冰白武候长出借大氅让奴家母亲不至于冻饿至死。”她退后一步对白羡鱼施礼道:“武候长奴家感激不尽。”
白羡鱼的脸本来就红了此时更是红得像炉膛里的火。
他手忙脚乱双手不敢碰触叶柔托举着空气道:“快别这样一件衣服算不了什么。”
“你闭嘴!”白夫人打断白羡鱼的话道“叶小姐说了是‘先谢’还有别的要谢吗?”
她的额头有浅浅的纹路眼神亮起来神色慈爱像是期盼着什么。
白羡鱼有些拘束地看看母亲。
母亲这是怎么了?
哪儿有向别人索要感谢的啊。
“有。”叶柔道。
她转身再次面对白泛兮夫妇道:“今日第二谢要谢白武候长明道济世。武候长身为大唐的臣子既忠君护民又正气凛然。他不畏强权不惧生死于朝政晦暗时坚守正道在局势艰险中力挽狂澜。此乃士族表率奴家身为大唐百姓不得不谢。”
白夫人听得胸口起伏激动紧张眼睛弯弯却摆手否认道:“瞧叶小姐夸的哪儿有那么好?”
白泛兮手中仍握着棍子怒气冲冲道:“忠君护民?正气凛然?叶小姐知不知道他做的这些是怎么实现的?”
白羡鱼局促地垂下头白夫人嘀咕道:“不就是打了你一棍子抢了兵符吗?”
白泛兮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不就是’?你知道这是死罪吗?”
“知道知道”白夫人搪塞白泛兮又笑盈盈看着叶柔问:“没有了吧?”
口上说“没有了吧”眼中却都是巴巴的渴望。
叶柔笑了笑道:“还有。”
说到这里无论白泛兮有多生气屋内的气氛都松弛了些。
叶柔道:“第三谢要谢武候长治理有方、平易近民。这些年来京都夜不闭户道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街市繁华。这要谢圣上谢朝廷谢京兆府还要感谢巡防京都的武候铺。孔夫子说君子要‘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白武候长有品德有信念有担当有才学有雅趣。文武兼备、气宇轩昂是君子当然要谢。”
谢了这么多叶柔又对白泛兮夫妇施礼道:“还要谢您二位教导有方我大唐才有这样的青年才俊。”
白泛兮夫妇的脸一起红了。
过了夸得太过了。
这是他们的儿子吗?
他们的儿子明明是纨绔子弟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愚蠢莽撞。
怎么来了位知书达理的小姐情真意切说了儿子这么多优点?
说到最后还夸起他们会养儿子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话虽如此”最后白泛兮咳嗽了一声让自己恢复有些发怒的神情道“圣上不会因为叶小姐谢了这许多就宽恕他的。”
“圣上无需宽恕”叶柔笃定道“圣上明理会奖励武候长的。”
白家不敢盼望皇帝奖励只要不责罚就谢天谢地了。
且不说白羡鱼抢夺兵符的事就说白泛兮身为太子太傅也有未尽职责之罪。
朝廷为了体面已经传出去说太子在东宫看望过孩子羞愤自尽。这样皇帝不必担负“杀子”的污名也能稍稍宽恕以王侯之礼安葬太子。
至于别的事尚无定论。
“叶小姐”白夫人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圣上不会责罚呢?”
“哦”叶柔道“家兄刚刚从宫里回来他一直守在圣上身边。”
白泛兮松了口气。
太子伏诛以后无论是赵王还是楚王即位安国公府都今非昔比、一步登天了。
“老爷——”此时厅外有脚步声传来管家在外禀告道“圣上宣您进宫。”
白泛兮立刻起身他向外走了几步又转身训斥白羡鱼:“还不起来送送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