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飏胸口微微起伏,向前走了两步,像是怕惊扰了他又停住了,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吐出的话字字坚定:“不想,以后也不会想。”
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到的自信心,因为商飏毫不犹豫的回答,又稳固了些。贝瑾尘吸了吸鼻子,坐回到沙发上,将被商飏撞歪的茶几挪回了原位,说:“坐吧,先把饭吃了,医生说你不能饿着。”
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商飏却如同犯人在等待审判时听到了赦免,立刻坐下,黑眸亮闪闪的,举筷给贝瑾尘夹了一块鲍鱼仔。
贝瑾尘轻轻咬了一口,说:“所以我在洛杉矶时,你不回我信息也不打电话……”
商飏茫然:“信息?我没收到信息,当时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贝瑾尘低头喝粥。既然商飏失忆了,那他也不会记得自己惹他生气的事了,干嘛再旧事重提?
他想了想,又问:“所以那天不让我擦身,也不是想要和我保持距离?”
商飏深邃坚毅的眉眼轻敛,鬓角后的耳垂微微红了:“不是,只是不好意思。”
贝瑾尘的嘴角慢慢勾起,再问:“那胃溃疡复发,也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
商飏想起本宅里那些绝不能被贝瑾尘发现的阴暗过去,手指不安地蜷缩起来,摇了摇头:“不是,是我最近心里事情太多了。”
既然告诉了贝瑾尘失忆的事,那么过往的一切都可以翻篇了,那些不光彩的事,何必再旧事重提?
贝瑾尘点点头,将水杯递到他嘴边,“好了,现在换你向我提问,你有什么好奇的吗?”
有,还有很多。可是他的问题势必基于他掌握的信息,难道要问:你知道我一直给你妈妈放高利贷吗?你爸爸为什么怕我?我跟踪并偷拍了你三年,你发现了吗?
商飏手指在病号服下摆的一个褶皱上摩挲了许久,终于出了声:“和我结婚,你后悔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贝瑾尘答得干脆。
下摆的褶皱看起来没那么烦人了,商飏嘴角扬了扬,松开了手指,又问:“我们第一次相遇,是怎么样的?”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欧洲写生,和你见面的那天刚到巴黎。那时候那个不靠谱的助理弄丢了托运的行李,我一个人在酒店什么都做不了,就去逛了香榭丽舍大街的圣诞集市。”三年前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贝瑾尘清冷面容仿佛被记忆中的集市染上了温暖,“逛着逛着,我发现有个人一直跟着我在偷拍我,想要躲他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你手中的热红酒,然后……我们就认识了。是不是很浪漫?”
商飏原本嘴角含着笑意,听着听着眼神就变冷了。偷拍、跟踪,然后如同命运般的一撞、异国他乡两个华人的巧合偶遇……
“是很浪漫,”商飏轻咳了下,追问道,“后来呢?那个偷拍者抓到了吗?”
“你怎么好奇这个问题?我以为你会问我们俩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贝瑾尘嘟起了嘴,“还是你根本不想听我说这些陈年旧事?”
“当然好奇,可是我更担心你的安全。”商飏的面容沉静,丝毫看不出内心活动。
“失忆了还是死性不改……”贝瑾尘小声嘟囔了句,倒是如同以往一样乖乖回答了他,“后来你说已经解决了那个偷拍者,他也没有再出现过了。”
果然。出现得毫无根据,消失得也毫无痕迹。恐怕这不是巧合,一切都是他的精心策划。但他要感谢三年前的自己,如果不是他铤而走险的这一步,可能他还不会和贝瑾尘产生交集……
思绪整理清楚后,商飏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小问题:“那我们俩第一句话说得是什么?”
贝瑾尘心想糟了,他怎么嘴快地提了这一茬?可对上商飏期盼的视线,他只好咬咬牙,说:“当时你把我最喜欢的白色羊绒大衣全泼湿了,我就对你说……”
商飏能想象出那副场景,飘着小雪的巴黎街头,五彩的星星灯缠绕在街头摊贩的摊位上,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寻着跟丢了的那抹白色身影,却被人从侧方猛地一撞,手中的热红酒全部倒向身边那人的身上。他说了句“Jesuisdésolé”,转头却对上一张带着白色羊绒帽的熟悉脸庞。
商飏心跳加速,问:“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走路长没长眼睛?把我衣服都毁了,你必须赔我一件一模一样的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