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可控,就?越容易引人沉迷,越是危险,就?越具有?难以抗拒的诱惑力,比如时间,比如人。
而楚斯在同一天里,就?将这两种诱惑都领受了一遍。
他突然就?能理解当年在疗养院或是在训练营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明明手?抖脚软怕得厉害,却还?是前赴后?继地想?要离萨厄·杨近一点?了……
因为在刚才?那?一瞬,他也生出了同样的冲动。
萨厄·杨的嘴唇几乎要触碰到他的颈窝,呼吸铺洒在他的皮肤上,带着细微的电流,一层又一层地漫上耳根脸侧,像涨潮的岸滩。
这人如果真想?做什么,从来都不会克制又绅士地事先询问。他临到桥头这么问一句,无非是想?给楚斯就?地画一所牢,因为不论回?答是能还?是不能,都证明楚斯这么多?年来对那?个瞬间始终没忘。
他就?是故意的。
就?像是野兽捕猎时,总会颇有?耐心地欣赏猎物是如何一步步被?圈进猎捕范围的……
楚斯在萨厄·杨的呼吸中闭了闭眼:“萨厄,你还?记得疗养院植物园里藏着的第二弹药室么?”
“嗯。”萨厄·杨应了一声,低得像耳语。
“有?一年弹药室里新入了一批军部最新研究出来的降维打击弹,传得神乎其神,偏偏藏着掖着层层把守不让人靠近。那?一个月我在那?附近碰见过?你不下五回?,从没见你对什么东西?产生过?那?样的兴趣。”
萨厄·杨低笑一声,似乎也想?起了那?件事。
“我第六回?在那?里见到你的时候,你正从弹药室里出来。”楚斯顿了一下,又道:“那?之后?,再没见你对那?降维打击弹提起过?半分兴致。”
他说着低下头,绷着的手?指将萨厄·杨腰间的浴巾边缘朝下拉了一点?,将注射器里剩余的一点?药剂,一针一针打完,而后?将空掉的注射剂扔进了消毒层里。
合成材料的管体有?些硬,落在里头咕噜噜地滚了两圈。
楚斯咔哒一声合上医疗箱,抬手?拍了一下手?边玻璃圆几上搁着遥控器,灯光应声而熄,整个卧室倏然一暗。他在黑暗笼罩的那?一瞬间偏头过?去,鼻尖擦着萨厄·杨的脸颊,在呼吸重叠交错的时候碰了一下萨厄的唇角,而后?站直了身体。
“你对那?种弹药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奇,只是因为他们严防死?守着不让靠近而已,一旦如了你的愿,你的兴趣自然就?没了。”楚斯站在黑暗中,声音听起来异常冷静。他说完便转头走到了卧室门边,拉开门的时候,他又转头冲沙发上的人道,“当年被?打断的事情已经继续完了,我建议你最好抓紧时间睡一觉,连眼睛都已经烧得睁不开了居然还?有?这种精神。”
他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平静之中带着股凉丝丝的味道,好像刚才?在黑暗里发生的触碰仅仅是为了打发人安分下来,就?好像万圣节来了个小崽子敲门要糖,他便摸了一把递出去,不带任何深层的含义。
说完,他便砰地一声背手?关上了门。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面前短短的廊道没有?开灯,只有?外面的客厅、乃至更远的驾驶室投射出来的光在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不一的几何块。
刚才?那?些话?从头到尾都说的是萨厄·杨,说的是兴趣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萨厄·杨,几十年来惯来都是如此?。但他一句都没有?提过?他自己。
其实就?在今天之前,他都觉得自己跟萨厄·杨之间会永远横着一道墙,因为当年的红枫基地,因为关于蒋期的最后?一点?希望被?萨厄·杨毁得干干净净,所以他和萨厄·杨的关系就?止步于此?,不会再有?什么发展了。
他用这种因果论调自我游说了很多?很多?年,说得他自己都信了。
然而刚才?的一切将这层披裹在外的皮彻底剖开,让他惶然看见了下面掩着的真相——
他和萨厄·杨之间横着的那?堵墙和蒋期根本无关。
当初红枫基地被?毁,蒋期复活的最后?一点?希望消失殆尽的时候,他确实对萨厄·杨有?过?一瞬间的怨恨,那?种怨恨其实毫不讲理,他甚至不知道所谓的“复活计划”究竟是什么内容,不知道会用何种方式手?段涉及多?少其他因素,也不知道最终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因为多?年来抓着的绳子突然崩断无所适从,所以找了一个承载者胡乱地宣泄情绪而已。
甚至正是因为毁掉红枫基地的人是萨厄·杨,他才?会那?样不问缘由地把那?些情绪扔过?去。
其实现在想?来,在那?之后?的十多?年里,他的重心从找到蒋期没死?的证据转移到了追缉萨厄·杨上,转得太过?隐晦还?带着幌子,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某种意义上,萨厄·杨在那?段漫长的时光里已经渐渐取代蒋期成了另一根牵扯着他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