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的小侍女倒是有缘。她名蕊官。”妇人的眉眼清亮,瞧了一眼仍在挑选梅花的姑娘,又对我道,“我姓容,表字青野。旁人唤我容先生,你若觉得顺口,便也这般唤我罢。”
我瞧小春燕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陡然拉住我的胳膊,望着面前的妇人怔愣住。
我撇开小春燕的手,好奇地凑近脑袋,“表字是什么?我有没有这玩意儿?嗯……我的表字是‘官’吗?”
小春燕很无语。后来他对我说,彼时我做到了将自己的丢人现眼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很少人能做到这点,我很了不起。
容青野先生笑道,“小姑娘当真好生有趣。你我有缘,往后兴许还会再见。”
那位蕊官小姑娘攀下一枝红梅,递给容先生,又回头看我一眼,抿唇浅浅一笑。
她们转身上了马车,很快驶离此处。我的视线却黏着在蕊官的玉簪上,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久久不能挪开。
“想要?”小春燕随口问我。我回头看他时,他才挑起了眉,一副看破我心思的模样。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摇头,“算了,你不用想方设法为我破费了。”
他嗤笑一声,“谁要给你破费了。我就问问,你别太当真。”
“……”他将我怼得明明白白,我无力反驳,也懒得反驳。
“诶,剩下的红梅,你打算怎么办?”他问得漫不经心,我却看出他很想要。因为小春燕这个人,不想理会的东西,根本不会过问。他若过问了,必定是“纡尊降贵”。
前头我进解语楼之前他已与我直白地“纡尊降贵”过一番,我也不好让燕爷他再直白开口。
我时常想不通他小地痞一个,如何有这满身傲骨,活出富家少爷的做派。
我见他很想要的样子,便递给了他,“还是要谢谢你带我去淳府折梅花。虽然梅花不是我家的,但好歹也是我辛苦折的,就当是谢礼了。”
他捧过大簇红梅,果然喜欢得不行,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你若是想让那梅花变成你家的,燕爷我也是有办法的。”他朝我挑眉一笑,说不清楚是不是眼角抽搐,反正我瞧着很膈应。
他却还要继续膈应我,“还有,别跟我说什么‘谢谢’了,省得见外。那二两银子同我四六分就可以了。”
我一怔,作为一个老实人,我不愿意占他半分便宜,“梅花是你找的,好歹也是一人一半才对你公平。”
他正低头闻着梅花,听及此抬起头,理所当然地道,“对啊,所以是我六你四啊。你还想一人一半?”
“……”我再次对他欲言个脏话又止,好半晌憋出一句,“我没有想过。”
他从来都是这样,欺负我欺负得不露任何痕迹。
可每回经他一欺负,我被景弦割过的心就好受了些。大概是因为我的心也懂得两害取其轻的道理。
“小春燕,你说他为什么不要我的红梅?”我撑着下巴,问了个苦了吧唧的问题,“我送的东西,他就没有一样是收下了的。”
“因为你不够好。你送的东西也不够得他欢心。”小春燕折下半截梅,簪在我的头发上。
我皱起眉,“那你又为什么会收下我送的东西?梅花很得你欢心?”
“还可以。”小春燕笑说,“我重新说,他不收,是因为你在他心目中不够好。我收是因为你在我心目中还过得去。”
他是真的瞧得起我,概因我长这么大,就没在谁的心目中过得去过。我分析过他瞧得起我的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每回我跟人跟狗抢包子的时候,颇有他的几分风采。
“那我要怎么才能得他的欢心?我送什么他才会收下?”我将脑袋上的红梅拿下来在手中把玩,怅然问道。
不知他为何不理会我了。
我俩静默了许久,他才说,“投他所好。他想要什么,你就送他什么。”
这让我想到方才进他房间时,在他桌案上看到的书。
八成就是我猜的那样,他看了这么多年的书,是有要考功名的意思。如果我送他书,他大概就会收下。
“三爷,景大人来了。”
我恍惚间听见这么一句,瞬间从回忆中剥离,抬头望向小春燕。
小春燕低头看我,却对那下人道,“当年我府中的红梅他看不上,如今我连府门都不想让他进了。他想要什么,我偏不给他。去告诉他,花官不会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