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斜细说:“最上游有个铁钩子,帮他们兜好这个组织,提供吃穿住,铁钩子则借着这个传销组织敛财。这样懂了?”
“嗯。”这回?是肯定的。
陈斜没忍住揉了把她的头?发:“所以我爸把我妈弄出来后,没急着脱身,他要和警察打配合,把铁钩子也引出来,这样才?好收网。计划一直都挺顺利的,临到头?了被那傻逼组织里的一个脑残不小?心发现?了,风声走漏,铁钩子逃了,组织的头?目本来受制于人?就不满,上头?的人?还跑了,自己逃无?可逃,恼羞成怒之下,把我爸推下了楼。我没见着现?场的情形,是听来的,十?二层,人?当场就没了。”
何缈眼眶有点热,手指下意识弹动了下,想?去勾他的手臂,强行按捺住:“后来呢?”
“后来家里的气氛就很古怪。以前妈妈和爷爷的关系虽然没有多熟络,但也算融洽,自从那件事后,我能感觉到他们在我面前不一样了,就有点说不上来。后来才?知道,他们那会儿背着我闹得很僵,只是碍于我还小?,在我面前演戏,装和睦。直到有一次放学回?来,我无?意中听到他们吵架,才?知道了这一系列的前因后果。我去找我妈对质,她突然发疯地大喊、大哭,说她后悔,说她每天做噩梦,说她想?去死。再后来……”短暂停顿了下,陈斜把这句话说完,“她就走了。”
“走了?”何缈诧异。
“嗯,在我爸死后一年,我妈离家出走了。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真的去寻死了,还拉着我爷爷去报了案,反正?是折腾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认命了。人?没见着人?,尸没见着尸,那就是逃开了吧。”
“你再也没见过她了吗?”何缈问。
陈斜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她没回?来,就说明她选择了那种逃开的生活,没必要打扰她。”
何缈没察觉到他话里的偷梁换柱,此刻她心中极不平静,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才?能配得上他这一脸的云淡风轻。
她甚至不知道他这满脸的淡然是装的,还是真的。
她想?抱一抱他,又怕自己表现?得太夸张,最后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安慰,更像诱哄。
对于她的行为,陈斜完全没想?到,脸上滑过一丝怔然之色,好是一阵,才?从这种讶然的状态中脱离。
然后他咧嘴一笑,顺着杆往上爬:“要不,再来个抱抱?”
何缈:“……”
她假急地站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陈斜勾住她的衣角,嗓音低低:“小?朋友,再坐坐。”
何缈瘫着一张红脸没动。
“女王大人??”陈斜讨好地叫道。
何缈还是不为所动。
还挺拧。
“公主殿下?”他低哄,“再陪我坐坐?”
有点松动了。
“本来三两句就想?说完的,故事都给你讲这么全乎了,诚意还不够啊?”
何缈绷着的脸瞬间垮掉了,重新?坐了下来,似是思虑了下:“那你想?不想?听我家里的故事?”
“……”
陈斜的良心顿时有点儿过意不去了,他刚才?算是卖了个小?惨,这才?把人?从吓走的边缘拉了回?来,结果还有得赚?
他侧了侧身体,和何缈面对面,挺郑重地开口?:“今天和你说这些,不是要和你做交易,用不着礼尚往来。知道吗?”
他没说出口?的是:我只是在表达我的诚意,你只需要感受就好了。
何缈问:“可是……上次看到我那样,你不好奇吗?”
不用言明,两人?对“上次是哪次”都心如明镜。
陈斜说:“我知道一些。”
何缈也不惊讶:“冯叔叔说的吧?”
“嗯。”
“那你不是知道一些,而是知道得很详细了。”何缈嘟囔,“他那个大嘴巴。”
话音刚落,她上半身突然慌乱地往后一仰:“你要干吗?”
陈斜伸出去的手定在半空:“拍拍我眼前的这位小?朋友啊。不然你以为呢?”
何缈感觉今天的自己就像只变色龙,脸再次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陈斜问:“现?在怎么办?”
何缈:“什么怎么办?”
“都伸出去了,退回?来不太好吧?而且它也不是要干什么坏事啊。”陈斜看着自己的手,如是说。
少年的手臂瘦而不瘪,筋络分明,甚至可以看见细细的淡青色血管。手指更是好看,瘦而白,骨节突出。
何缈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将目光从他的手上挪开,略微抬眸,对上他的眼。
此刻看着还真挺纯良的。
像是被蛊惑了般,何缈也伸出了手,慢慢地,朝他的手臂靠近。
指尖快要相触的瞬间,一道不远不近的声音拔地而起,高亢得吓人?:“你们俩在上面干吗呢?!”
两只手臂隔着近乎于零的距离被摁下了静止键,两只手臂的主人?呆望着对方,那一刹那,仿佛被点了穴。
甘蔗阎王!!!
“哪个年级的?哪个班的?”
他们是侧着脸的,又坐在比较高的台阶上,甘蔗阎王一时没认出来他们是谁,只是兢兢业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下来,跟我去趟政教处!”
本来何缈一直不觉得有什么,她甚至想?过,哪天她和陈斜真在一起了,被发现?了,她肯定也很坦然。
可这场景,怎么和自己预料中的不太一样呢?
她蒙圈地看着陈斜:“怎么办?”
陈斜笑了一下,怎么说呢,这笑容有点欠,欠里又装着某种藐视的意味。
“起来。”
何缈闻言站起来,只见他迅速地薅起阶面上的校服,往头?上一罩:“脱衣服!”
仿佛心思互通,何缈瞬间明白过来,也短促地笑了一声,把校服拉链一拽,脱下校服就往头?上一兜。
陈斜:“跑!”
两人?几乎是同?时往下跑。
“手给我。”陈斜冲身后说道。
刺激的情绪占了上风,何缈这次脸都忘了红,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把手递了出去。
干燥的手掌裹住她五指的瞬间,安定的力量开始往四肢蔓延。
速度太快了,他们很快就下了台阶,甘蔗阎王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他们会逃跑,在后面扯着嗓子徒劳道:“站住!给我站住!”
晴空高照,操场上有长风吹起。
一直吹向奔跑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斜哥:“我没爹没妈,你疼疼我。”
何缈:“我比你好点,还有个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