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烬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在意”，有点不知所措。他沉默了许久，指腹不自觉地在摩挲着那一遍遍裂开的伤口。
姜回走近了他，轻松道：“再说了，不还有你保护我嘛。”
李烬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皮鞋在细碎的雾翅残留和石子上踩出声音。
姜回并不需要保护。
也许一开始他会因为姜回一些不好的传言和示弱而觉得他废柴，可李烬不是傻子，即使上次幻境没发现，这次幻境里的种种细节也够姜回摆脱一万遍“废物点心”的称号了。
他在伪装自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想到这儿李烬就有点莫名其妙地生气。
姜回三五步追上了李烬，“你怎么不说话。”
李烬停下了脚步，他的外套早已经在打斗中不知掉在了什么地方，白衬衫也染上了许多污渍，狼狈不堪，可依旧难掩他冷淡的气息。
之前表现出的好交流形象转瞬即逝。
李烬低头看了看姜回的手臂，“你有着超乎常人的愈合能力，并不需要我保护。”
姜回不知道他这么在乎这个，嗤笑一声，“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
李烬抬头直视着他。
气氛突然有点不怎么和谐。
似乎戳到了姜回的什么痛处。
李烬反问：“难道不是吗？”
那曾想下一秒，姜回就伸手捏住了李烬的下巴。
李烬个头虽然高，但姜回还要比他高半个头。抬起的头又被迫仰起几分，姜回缓缓的靠近让两个人的呼吸声在对方耳蜗里持续放大。
姜回垂眸，盯着李烬的薄唇。
他其实很早就想这样做了。
李烬的唇色很淡，和他的瞳孔一样，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尤其是在生莫须有的气的时候，更加明显。
姜回现在只要抬起指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触碰到这份柔软。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姜回的侵略性太强了，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那危险的气息一下子将李烬包裹。他紧闭的双唇因为姜回指尖的用力而微张了一些。
整个人倏地僵硬在了原地。
姜回的眼睛毫不逃避地看着李烬，之前那些调笑得模样一丝都没剩下，他慢条斯理道：“我是合同甲方，在你心里，得排第一。”
李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有点痒，似乎有一滴汗顺着他的脖颈滑了下去。
他自认为那是刚才的打斗造成的消耗结果。
姜回的眼神游走到了他的颈间，威胁的话语和目光的转移让李烬瞬间明白过来什么。
合同，又是那个合同条款。
大意了。
这样的话他刚才面对姜回大脑短暂的放空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几乎是挣脱开了姜回的手，狼狈地甩了几下，让在发梢氤氲的汗水脱离。
他看向了姜回，“别再用那个条款了。”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合法的内容，那全是姜回的个人私心。
短暂的氛围被打破，姜回疑惑道：“我没用啊。”
你用了，你肯定用了。
李烬心里不断重复着，似乎这样能给他几分慰藉。
他突然觉得姜回的存在很危险，性格阴晴不定，行为更是拿捏不准，他得离这个人远一些。
可这想法刚出现在脑海里，就又被姜回的动作打断。
姜回握起了他的手腕，十分自然地把手掌贴了上去。如果不是这样，李烬可能都不会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条细线般的伤口，上面洇出了几滴血珠都快凝结。
这是刚才雾翅破碎留下的划痕，起初不会有任何感觉，但它会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更加深入，彼时会痛不欲生。
李烬甚至都没来得及捕捉到一丝疼痛，就感觉伤口在缓缓地愈合。
姜回并没有解释什么，转移刚才并不美好的话题，“你刚才说这个幻境里还有别人？”
李烬权当这手是领导对下级友好的同事爱。他收了收神，回道：“严小波说的没错，这个幻境里确实只有两个活人。”
“但他钻了语言的漏洞。”
李烬当时的意思是问幻境里困着多少人，严小波回答了只有张总和章怀仁两个活人。
他还强调了自己没有滥杀无辜。
李烬继续道：“还记得杨海吗？婉恬的那个情人，他当时也受困在幻境里，只不过在被拖入幻境前，他就已经死了。”
他们二人救了章怀仁和张总还伤了厉魂，甚至被迫参与了厉魂的一小段回溯，再怎么说也该结束了。可现在环顾四周，黑雾弥漫不散，幻境仍然固若金汤。
这证明这个幻境中，还有其他的受害者。
本以为路停当时提供的所有资料已经足够充足，加上李烬和姜回在幻境里的遭遇和推测，已经能了解个七八。
可却有了漏网之鱼。
他们仅凭之前所知，实在想不出来，严小波还能有什么怨恨或者意难平。
“你是说严小波还杀了别人然后把普通亡魂拖入了幻境？”姜回登时反应过来。
“不，”李烬看着四周悄然开始缩小的空间，“严小波的死亡到幻境的形成很快，连半天时间都不到，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制造出幻境已经是不可思议，完全不可能有空隙去杀一个人。”
而且李烬及时出现在了案发现场，如果真的有厉魂杀人，他待了那么一段时间不可能感受不到。
除非，他真就是拖了一个普通的亡魂进来。
姜回也意识到工地的幻境空间在改变，他们不知道严小波在暗处还是逃到了什么地方，但他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了。
否则被黑雾吞噬，也许就永远出不去了。
姜回仍然握着李烬的手腕，他大踏步就要往楼梯口走，可刚一转身，那里就已经被黑雾弥漫。
姜回顿住了脚步。
这怎么办。
李烬在这情况下毫不慌张，他抽了一下手，示意姜回看他，“幻境里，许多事情与真实相悖，有时候，就看你敢不敢赌一把了。”
这个小区的所有楼盘都没有修好外围的墙体，只有光秃秃的承重柱穿.插支撑着一栋栋建筑。其实说是楼层，只不过是被钢筋水泥连接起来的一层层平台罢了。
姜回顺着李烬看向了这层的边缘。
外面搭着的防护网已经被刚才严小波的暴怒划破，坠了下去。
姜回明白了李烬的意思，他嘴角一挑，看着李烬，“和你一起吗？”
“当然和我一起。”李烬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