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回瘪瘪嘴，“那走咯。”
两个人话音刚落就不约而同地朝露台大步跑去，身后的黑雾差点擦伤他们。他们距离露台边缘就差一步。
虽然他们在五楼，可朝下望去，是望不到头的深渊，周围的建筑都像被高斯模糊一般分辨不清，但很确切的是下面并没有黑雾。
两人丝毫没有犹豫，纵身一跃，沉入了黑暗之中。
凌冽的破风声从耳边响起，他们的下坠高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五楼，失重感让李烬产生了轻微的耳鸣。
好在他们赌对了。
绝处逢生，他们落在了来时走廊的大门口。
两人跌坐在地上，门上不伦不类的青铜圆锁还挂在原处，可开门的方向已经换了一边。
李烬下意识想托着什么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从头到尾一直被姜回护着。
姜回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并没有松开：“再有一会，再有一会就一点都不会疼了。”
如果不是姜回护着，刚才利刃般的风的冲力也许能再次将他的伤口划开。
但李烬还是坚持，“没事，我不疼。”
姜回语气有点恼，“我疼，行了吧！”
李烬并不打算和一个气急败坏的人再争论。
他看向了那扇门，里面的黑色瓷砖让他感到熟悉，“严小波又返回幼儿园了，看来那个地方并没有一开始那么简单，我们得过去看看。”
反正现在黑雾在身后弥漫，两个人也出不去，除了进入这个门，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李烬由着姜回拽着他重新进入这个走廊。
这次的路程没有那么长，大概五分钟之后，“吱呀——”一声，幼儿园的门被姜回重新推开。
李烬和姜回并没有着急进入，而是先观察了里面的场景。
他们走之前这里就已经开始扭曲，现在墙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幅画，而是混沌的颜色全部绞在了一起，像小孩子打翻的颜料盒。而那沁人心脾的微风，也变得阴森刺骨起来。正顶上的灯还在，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
如果放在鬼屋，这真是5A级优秀景区。
基于严小波对两个人的警惕，李烬这次认真画了两个隐匿符并确保万无一失后，才选择进入。
这个幼儿园之前留给李烬的印象在他经历过的所有幻境中还算不错，甚至算得上是圣地，是人们心中那片柔软的故乡。
虽然也有非常多可怕的事物隐匿其中，但可以看出，严小波是很喜欢这里的。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幻境中最后一点温馨也被抹去，完全沦为了厉魂怨念的体现。
身后的门果然在两个人进入之后又重新关了起来。
李烬的周围倏地又开始闪回之前梦境里的声音。
“签啊……签了才能活……”
“签啊李烬……签……”
……
李烬十分确认自己现在是处于清醒的状态，他甩了甩头，试图摆脱这些声音，问姜回：“你有没有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姜回转了一圈，努力捕捉了一阵，“没有啊。”
李烬从姜回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双手关节摁在了太阳穴上反复揉捏。那声音转瞬即逝，他权当自己是幻觉。
突然，“嘭——”的一声，正对着他们的那个教室中的灯一齐亮了起来。
李烬现在确认这边的幻境已经得到了重组。
因为他再次看到了三十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坐在了教室里手握书本。只不过这次他们不再雷同，不论是衣装服饰还是发型表情，每个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特征。
但通过他们从未改变的样貌可以判断他们就是之前被李烬“教育”的那三十个。
严小波也许只对这个面孔有印象，所以干脆三十个小孩全部统一。
小孩子们这次朗诵起了正常的诗句，尾音托得很长很长，“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份正常在周围氛围的烘托下变得更加瘆人。因为屋顶打下来的灯光，逐渐变成了红色。
李烬和姜回压着步子再次站到了窗口，这次讲台上的那个女人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她有着一头红棕色的卷发，眼睛水汪汪的，半透的衬衫可以让人看到里面的吊带，有点妩媚，但下身收身的裙子又将这份若隐若现恰到好处地平衡。
脖子上印着不深不浅的红痕，应该就是姜回上次掐出来的。
李烬直勾勾观察着他时，肩上搭过来一只胳膊。
他一向讨厌姜回这种自然而然的触碰。
因为他们并不相熟。
李烬无语道：“干什么？”
姜回拇指和食指围成的圈搭在李烬的肩角，他一挑眉，“她有什么好看的，看我。”
对于这种无理的要求李烬一向不予理会，他继续扭头看向了讲台的方向。
那个女人在这群孩子里似乎很有威慑力，她一拍手，所有小朋友就放下书本规规矩矩地听她说话。
洪亮的声音传来：“小朋友们，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的老师，他负责大家的音乐课，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小朋友们的目光齐齐聚集在了讲台旁边开着的门，停顿几秒后，属于孩子们的凌乱掌声和稚嫩的兴奋传遍了整个空间。
李烬从最开始就注意到了前门是开着的，他本以为是严小波会出现，可那女人一说是新来的老师时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严小波的文化水平和艺术造诣不足以他教导别人任何东西。
进来的男人认证了他的观点。
依那个女人所言，这是位音乐老师，他没有那种搞艺术的最基本的长发和络腮胡标配。西装革履，发型整齐，银边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社会精英。
他站在讲台上开口，“大家好，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将暂代你们的音乐老师，你们叫我唐老师就行了，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共度开心的三个月。”
温柔和善的外表引得小朋友们一阵阵狂喜。
可他在说话的一瞬间，李烬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这是他每次梦魇里都必不可少的存在。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李烬就将两个声音重合。
刚才消散的耳鸣又重新笼罩了下来。
而李烬也发现，姜回也怔怔地盯着讲台上的男人。
他忍着不适问道：“怎么了，在哪里见过吗？”
姜回虽说有时不讲理，油嘴滑舌难缠了些，可大部分时候，他说每句话时都会注视李烬的眼睛，即使是假话，他也要营造“真诚”的假象。
可这一次开口，他并没有低头，目光仍然锁定在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上。
“认识。”他压着李烬肩膀的手缩了一下。
“他就是前段时间的失踪职员，唐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