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容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中。
床幔外的身形影影绰绰,依稀能分辨出一人坐于桌案之内,一人跪在桌案之前。
“殿下,赦免全部围攻仁义顶修士的文书已经呈给太子殿下了。”
殿内寂静了半晌,坐在桌案之内的人仍在慢悠悠地翻着书,并没有回应。
“殿下,奴才不懂,以太子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同意这份赦免,必然打回,让咱们改成重罚,咱们又何必……”
那人仍然悠闲翻书,头也不抬。
“赦免是本王的本意,本王的文书自然要这样写……当然,本王唯皇兄马首是瞻,若皇兄驳回文书,要求重罚,本王一定遵循。”
“可是这赦免的文书递到太子面前,很有可能会激怒太子,让他觉得咱们办事不利,不合他的心意。到那时,咱们必须得要罚得更重,才能平息太子对咱们的怒火和疑虑。”
殿内又安静了一会儿,那人才缓缓开口。
“是啊……”
他抬起头与跪在地上的人对视。
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到那个时候,本王不论以多么残忍地方式惩罚他们,都是为平皇兄之怒,迫不得已所为。而本王的满怀慈悲,在皇兄铁腕之下,只能化作漫天尘埃。”
床幔中的容潋早已听出那个微微有些沙哑的男声是谁。
温右。
原来是他出手相救。
也是,现如今整个人境,除了皇族,还有哪股势力能轻而易举吓退围剿仁义顶的那群修士?
容潋平躺在床榻上,眨了眨眼睛,心道:“果然,温右是不会允许本座死在别人手里的。”
毕竟到了温右这个级别的反派,那都是很有职业操守和精神坚持的。
必须得亲手击杀仇人!
进行精神与□□的双重践踏。
否则岂不是显得很低级。
她将现在的情景与自己的那个预知梦对应。
……嗯,现在的温右已经黑化了。
正处于为夺取人皇之位的蛰伏阶段。
此时的温右举手投足皆是温柔款款,但莫名让容潋觉得阴测测的。
她不禁想起与现在形成鲜明对比的、第一次与温右相见的场景。
他身着白色里衣,跪在天殿之上。
他的面色比白纸还要惨白,嘴角的血都还没擦干净,两只红色狐耳垂在头两侧。
白衣轻薄,手臂与腹部整片的淤青隐隐透出。许是常年吃不饱饭,他极瘦,容潋蹙眉看他,都怕他一起身,竹竿似的腿直接断了。
容潋问他:伤是何人所致?
温右道:父亲默许,族人所致;十几年来,一贯如此。
容潋疑惑:你母亲呢?
温右:扶持我父,丧命敌营;曝尸荒野,无处可寻。
容潋又问:何人将你卖到天地神宗?
温右答:嫡母提议,父亲允准;族人押送,拿药走人。
容潋眨了眨眼睛:你从头至尾毫不反抗,又是为何?
这次,温右没有再选择双押,搞得好像很有文化的样子。
他抬眸,回答掷地有声:为我父,为我族。
他十分从容地给容潋磕了两个响头:圣教主在上,温右愿为教主当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侍奉于床榻,亦当尽心竭力......只求教主高抬贵手,赐予我父救治病症之方,就我族于水火之中。
容潋:......
容潋:你有病吧?
温右闻言一愣:圣教主放心,温右并未如父皇一般,染上怪病。
容潋:......我是说你脑子有病。
人皇这样对他和他妈,那时的他还自愿为人皇卖身换药。
多么令人迷惑的人间圣父。
……再看看现在的温见机。
容潋只想对皇族说,那好好的孩子都让你们和我给糟践了。
她轻轻动了一下,细微的声响成功提醒了床幔外的温右。
翻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见机合书的手莫名有些抖。
“阿桑,你出去吧。”
听到他的吩咐,跪在地上的男人答了一声“是”,便利落地飞出了王殿。
*
殿内外,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正在等阿桑。
阿葚身着金黄色的盔甲,两只金属鞋上有两双巨大的翅膀,漂浮在地面之上。
看着阿桑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他鞋子后面的翅膀缓缓扇动,便追了上去。
“阿桑!阿桑!你等等我!”
阿桑站定,回头看他。
“你今日怎么那么蠢?”阿葚蹙眉,“竟然问殿下那么简单的问题!”
他在原地飞着转了一个圈。
“连我都清楚,殿下任何异常的举动,那目的都是为了甩锅给太子。”他停在阿桑身边,“你今日竟然还频频质疑殿下的决定!?”
阿葚嘟嘟囔囔,“他们还说殿下的下属中你最聪明,我最蠢,真是!哼!”
阿桑:“……你错了。”
他回头看了看王殿,“殿下的异常举动,还有可能是因为另一个人。”
闻言,阿葚非常疑惑,“啊?啥?”